思浩荡+番外(4)
但说真话不易,这些天他倒是收到了不少投诉,他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倒是父亲看见了大发雷霆,直骂他是混账东西。
昨日父亲听闻京派画家何聿秀来宁浦办展,特意叫他安排人去采访取材,还叮嘱他,这位画家在京都也是赫赫有名,务必要好好安排文章。
许绍清倒也真将这事儿放在了心上,不仅亲自带着相机去取了材,稿子还是自己写的。原因倒也无他,只是想些疲累了这么多天,好歹出去散散心。
只是……本是想出去散散心,没想到却惹了烦心事儿回来。
那日,他才带着相机踏进那画堂的门,便见一个穿着寻常襟褂的男人,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几幅工笔画点了点头,似乎十分欣赏,然后挨个往上头贴了红纸条。
贴上红纸条便是要购买的意思,这人一下贴了这么多,难不成都有意购买不成?
这何聿秀的画,当真这么好?
许绍清惊于这人出手阔绰,一下竟想要这么多幅。紧接着,其他人也围了上来,那画上的红纸条越来越多,价钱也是越来越高,最后其中一幅画竟能拍得一百多大洋。
许绍清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他是留学归来的,那会儿西洋正是时兴印象派之流的时候,他从前看不出印象派的好,现在也看不出这几幅工笔画哪里好,倒是讶于这何聿秀在宁浦竟如此受欢迎,画价竟能拍出这个价钱来。
原本采完稿直接回报社便可,但他在采访何聿秀之前上了个厕所,在角落里恰看到一个像是管事的人,在那几个贴了红纸条的男人手里塞了好几块大洋。
饶是许绍清再如何不懂这画展的规矩,也咂摸出了个中意味,不由得皱皱眉。
这一个里应外合,耍的真是好,外面有模有样的观众,暗地里居然是是收了钱的。
他活了二十多年,见过赌场里的里应外合,见过酒馆里的装腔作势。可还是头一回见到这办画展还有请画托的,文人们作起假来,比起旁人也是不遑多让。
稀奇。
稀奇极了。
那几个人拿了钱似乎道了谢,从后门偷偷出去了。
许绍清平生最厌恶别人弄虚作假,当即便皱着眉,拿起相机将那一幕拍了下来,出去的时候远远地看见正和几位好友谈笑风生的何聿秀,更是心生厌恶。
一个在京都赫赫有名的画家,竟也搞这种弄虚作假的事,真是虚伪。这种人,不采访也罢。
当天回去他便连夜写了稿子,未曾报备父亲便命人直接发了出去。
因着熬了夜,他的精神头也不算好,一早上打了好几个哈欠。这边才刚打完一个哈欠,便听到外头有人敲门。
紧接着听到人喊:“少爷,外头来了一位叫何聿秀的人。”
何聿秀?
许绍清闻声一顿,十分轻微地“呵”了一声,他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手里不紧不慢地把玩着一只漂亮的德产钢笔。那双手骨节分明,黑色的钢笔在他手中看上去都偏小了些。
“少爷…这…要不我将他劝走?”
许绍清顿了顿,紧接着唇形一勾,提起来一个不甚明显的弧度,冷笑道:“不,叫他进来罢。”
第二章
何聿秀心里憋着一股子气,要说这平白被人泼脏水,他可是头一回。
无冤无仇,无缘无故,他怎么就被人盯上了呢。
木制的地板被他踩得生响,他怀着怒气上了二楼,门也没敲,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许绍清呢,在哪儿呢,叫他给我滚出来。”
来人好像气势汹汹,许绍清没休息好,头突突地痛,他皱皱眉,也未起身相迎,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正是许某,何先生所来为的什么事?”
何聿秀的目光聚在窗边,窗边的男人仪姿泰然,显然就是那许绍清了。那男人头抬也不抬,手上拿着今早的报纸,兀自扫量着。
何聿秀皱皱眉,走过去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有些不快。
“你便是许绍清么,客人来了瞧也不瞧,这便是你们报社的待客之道?”
许绍清眼睛盯住那只修长的手,顺着抬头往上,面前的人灰色长袍,鼻梁上架着副眼睛,面相看上去很温和,和声音极为不符。
他放下手中的报纸,抬起头,同何聿秀的目光相对,轻笑了一声道:“您也说是待客之道了,俗话说客随主便,您这样大吵大闹想必也不是为了方便小社吧。”
“你…”何聿秀看他一眼,见他眉目清隽,肩阔鼻高,意气风发,生的倒是特别好看,竟像是比自己还小一些的模样。
他稍稍怔愣一会儿,转念想到竟是这么个毛头小子写了这么篇污蔑自己的文章,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