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景山9号院(37)
蒋危紧绷着下颌骨,路灯在脸上一明一暗地闪过,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伤得严重吗?联系了市里血库没有?”
“还行,医生抢救得及时,不用输血。”
“要输的,你快去血库……”蒋危抬头瞟了一眼红灯,提高车速冲过去,磕磕绊绊地说,“他有凝血功能障碍,三年前在延庆,那个车押送507所的实验品,他下去救车,吸入了四级放射气体,后来又没及时治……”
“为什么不及时治?”陆则洲条件反射问了一句。
蒋危的脸一下子白了,说不出话。
案发后那半年,庄玠都被他关在西山别墅,直到庄部长进了留置所,再也没人能干预他俩的事,蒋危才把人放出去,送到医院一查,放射性气体已经对凝血因子造成了改变。
蒋危去军委批了张条子,他以为只要庄玠不参与相关行动,就能把危险排除。
陆则洲没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他很快冷静了一下,打开手机,边发消息边道:“很可能找不到适配血浆,RH阴性O型,本来市里就没有多少储备,加上R基因改造的筛选条件就更难找了。国内507所登记在册的实验者不到一万人,再除去牺牲的,撑死七千,七千人里有多少概率能找到这样的血型?到时候只能输你的血,向导与配偶之间血液共享,你做好准备。”
“我的血他用不了。”
蒋危踩下刹车,停车场的灯光猛地照进来,一下子照亮他的脸。在某一瞬间他的眼瞳很暗,眉峰紧蹙,显得极度痛苦,然后又很快闭上了眼。
“我不是他的配偶,我们没有标记过。”
第20章
陆则洲挑起一边眉毛,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蒋危拉车门的手指有些发抖,他费了好半天才把衣服上的烟灰拍下去,收起烟盒下车。
陆则洲胳膊伸过去,在好兄弟肩头按了按,“先上去看看情况,我已经让医院去做配型了,别太担心,没有抗-D的情况下首次输血可以输RH阳性血,度过危险期我们再接着找血源。”
“一直找不到供血者怎么办?”
“也不是完全没办法。”陆则洲边走边说,“所里还存有用黎宗平血浆制作的冷沉淀,他就是RH阴性O型血,国内第一批志愿者死亡后,原始样本缺失,他的血又对所有血型具有兼容性,一直用来供给后续实验。但那是科研用血,我拿不到。”
蒋危立刻道:“我可以,我有权限。”
陆则洲拍了拍他的肩,没说什么,拉开了急诊楼的门。
楼道里灯火通明,抢救室的这一夜就没关闭过,护士和医生进进出出,已经没人顾得上监控的事,也没人敢问。
值班组刚开始以为是哪个家属闹事,拿着监控到处问是谁,心里还盘算着责任怎么划分,这年头医闹的人太多,医院也怕摊上事。等问出来那人身份才慌了,赶紧给领导打电话,解放军医院的高层都是部队出身,有些还是当年庄政委手底下当兵的,接到消息连夜赶过来。
庄玠妈妈没了,亲爹又在留置所里,老首长年纪大了,医院生怕吓着他有个什么闪失,根本不敢给家属打电话,问贺延谁跟你们队长平时走得近,贺延心情复杂地指了指监控,医院才给蒋危打了电话。
院里连夜请了这方面的专家,多方联合会诊,陆则洲到底不放心,换了衣服,要进去看看。
进抢救室之前,蒋危把他喊住,眼底慢慢洇出痛悔的红:“你救救他,一定救救他……需要什么跟我说。”
陆则洲点了点头,这一进去就没出来。
R基因对变种人的血液数据修改是颠覆性的,几乎等同于推翻现有的医学认知,重新探讨出一套治疗方法,既要符合血液配型原则,又要保证输血后不会发生排异反应。几经讨论,最后院方还是决定跳过首次输血,直接输入凝血酶原复合物。
调取科研所的东西需要写申请,打报告,层层审批下来,审核通过才能取用。蒋危直接省略了中间的程序,只说后面再补交,让医院直接派车去北郊507所下设的实验室。
507所方面很快也派人过来,带着仪器,朝蒋危敬了个军礼:“蒋处,我进行一下身份核验。”
国家机要实验室层层加密,获取权限有五道步骤,蒋危刷了身份证和电子卡,用扫描仪依次录入指纹和虹膜,然后签了名。
找到血源,确保了生命安全,剩下的事情就是等待。
医院的动作其实很快,考虑到实验室在怀柔一个山区,院方直接动用了直升机,拿到新鲜血浆后就去分离凝血因子,从配制注射剂到输血只用了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蒋危就站在楼道的尽头,面朝窗外,看太阳一点点爬上地平线,日光照进走廊,他来回地转着手里的空烟盒,脚下散落着一地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