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景山9号院(22)
尝试给办公室拨了两次之后,他直接把电话给他们刘局长打过去,刘局长正在那边总控室指挥呢,旁边不断有人汇报一中队摸排情况,蒋危隐约听到延庆、目标几个词,正巧那文件传过来了,他往车载屏幕上扫了两眼,等看清落款处军委和公安部的联合盖章,脸色瞬间就变了。
“你们让他去延庆?你不知道延庆那是什么事吗?三年前他扑到火里去给你们善后,落下什么毛病你不知道吗?你还敢让他去延庆?!”
手机直接飞出去砸到挡风玻璃上,蒋危猛踩一角油门,以180的时速拐上绕城高速飞驰而去。
第12章
窗柩紧闭的老屋有些黑。
黑暗里庄玠看不清周遭景象,只有一缕腐朽木香,夹杂着楼外旷野的凛冽,像老四合院陈旧尘封的乌木大箱子,徐徐启开透着铁锈味的锁。
坐在桌子前的男人站起身,把窗户推出一个15°的角,正好能看到楼下戒备森严的特警。
——熟练而标准的特种兵隐蔽风格。
庄玠目光追随着他,搭在腿侧的左手食指动了动——那里放着一把匕首,是他身上唯一可供作战的东西。他在动与不动之间摇摆了一瞬,很快把指尖从绑腿处移开。
目标突然行动在警方的计划之外,他没有得到任何有关信息,贸然出手,无论伤了谁都不是个好结果。
柔暖的橙色路灯斜转进窗隙,在桌面印落一道狭线,尘埃微粒在光影里浮动。男人走回那把靠墙的椅子坐下,光影横跨过风衣的纹理,淡蓝色的小火苗从金属打火机里跳出来,他给自己点了支烟,慢吞吞地从桌子下面掏东西。
“你喜欢什么?”冰冷的枪管落在桌上,木质桌板发出一声醇厚的钝响,“M4卡宾?巴雷特?库尔喀弯刀?还是……玫瑰花。”
他用玩笑的口吻抛出最后一个选项,将一枝白玫瑰放在刀与枪之间,指背从枯萎的花瓣上擦过,转而拿起那把半自动的M82,慢条斯理地将枪管、准镜和弹匣组装在一起,架在桌上。
窗外那点幽微的光正好落在枪身,能望见枪管里的银亮膛线。
有什么东西从枪口掠出来,冷锻而成的碳钢发出纤细的声音,龙吟一般,炽热而肃杀。
庄玠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浪逼得退了一步,后背紧贴着墙壁,防弹夹克已经被湿汗浸透,他紧紧盯着那口枪管——枪口是冷的,却有火药的味道漫溢在这间小屋,子弹擦过的那一瞬风声,仿佛只是他神经紧绷状态下的臆想。
确实是他的幻想,因为狙击枪的弹匣并没有空弹壳崩落。
但是硝烟带来的热度并没有消散,清秋时节的北京,竟让人有种置身赤道的错觉,那种热度烧灼着他的神经,每一个感官都在黑夜里被放大到极致,连窗外一只秋蝉的振翅都清晰可闻。
男人将袖子挽到小臂上,里面长衫的盘扣解开了两颗,让窗口的风驱散热意。
“一点小把戏,种族内的信号传递方式,你看,我们是同类。”
他身子前倾,终于把面容摆在了灯光里。
非常典型的北方男人长相,浓眉星目,鼻梁很高,光影落在他星白的两鬓,是一种上了年纪岁月使然的颜色衰退,不同于染发剂修饰的效果,仿佛已过半百,但那张半掩在风衣里的脸仍是年轻的,光滑,紧致,被风吹日晒磨洗出一层麦色。
他屈指在枪身叩着,一下一下,着力很轻,引导空气中冷铁气息波动,一边饶富兴味地打量庄玠的神情,“只不过我比你进化得更早一些。”
用同类来形容高级灵长类动物明显带有轻微的贬义,而从他口中说出却带着几分自得,那是一种更高级的进化者,面对次一级同源种群时天生的优越感。
庄玠深深皱着眉,片刻后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勉力将手抬至左肩,五根白润修长的手指哆嗦着,按了一下对讲机的接收键——不管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屋子里信息素的浓度已经超出了身体负荷,他要叫同事进来。汗水从他的指缝坠进扩音筒,浇出一串电流的杂音。
“我见过你死去的那位哨兵,三年前,他押送我回北京,在延庆的山路上被人一枪狙了。是个与R基因融合不错的警察,公安系统应该挺重视他吧?……可惜了。”
男人惋惜的语气轻飘飘落进耳朵里,庄玠一边调试对讲机的频道,一边飞快抬头往那尊高大的黑影瞟了一眼。
对方交叠着双腿,膝上放一把柯尔特手枪,食指离扳机只有三公分,除去体能、距离的差异,他落刀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对方开枪的速度。
庄玠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汗水已经漉湿了他的鬓角,水光乌亮的碎发贴在雪白的额面上,汗珠一直滚进领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