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景山9号院(20)
两人带上会议室的门,贺延刚才在里头说得口干,抄起矿泉水猛灌了半瓶才开口。
“上面发的指令,三年前那个案子的主犯黎宗平跑了,还有两个替他做活儿的,其中一个A级通缉犯,让我们协助部委追捕,说不定能从这人嘴里撬出点东西,刘局这周末连着开了两天会,听说重视得很。”
庄玠捏了捏眉心,舒缓了一下没吃早饭的胃痛,说道:“9·22案不是一直不让我经手吗?”
“这就是我生气的点……”贺延原本靠在墙上,说话间猛地翻过身来,鼻尖险些贴上庄玠的脸,“咱们局人手不够,张副局要你也参加行动,但是又想避嫌,他让你今下午跟着中队去踩点布控,也不给配枪,说白了就是去打头阵,抓捕的时候什么都捞不着。”
他火气上来顺手朝墙擂了一拳,矿泉水瓶凹进去一块。
“只有那个从犯,黎宗平没有消息吗?”
贺延翻着手里的材料,摇摇头:“咱们接到的消息,只有他同伙的线索,而且还是那边线人蹲守了半年才摸到的消息,机会难得,上面才这么紧张。”
庄玠睁开眼,盯着雪白干净的天花板看了一会儿,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布控的事一时半会儿结不了,今晚恐怕又得加班,他无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很快又放开,手搭上了会议室的门。
就在他准备推门进去时,贺延期期艾艾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几分踌躇:“师哥,我看了9·22案的卷宗,才知道三年前分局牺牲的那几个警员,有一个是咱们学校毕业的……”
庄玠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没有回头:“嗯,他大我一届。”
“那……”贺延没敢再问下去。
校园里都会有些经久不衰的故事,成绩与优秀,赞誉与传奇,伴随一点捕风捉影的绯闻,流转于后辈的口耳相传中,然后被时间涂抹上遥远又暧昧的色彩。
在公安大学,和庄玠的名字并排挂在告示栏里表彰的,是位比他高一届的师兄。从庄玠入校时两人就结识,一起参加社团活动,一起外派交换学习,再到后来一起参加507所的优才计划,老师们把这段故事作为一种骄傲,不知疲倦地讲给一代又一代。
“他叫周山渡。”庄玠知道贺延想问什么,轻轻摇了摇头,“搭档和挚友罢了。”
第11章
庄玠在外头说事的时候,程昱就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抽出结案文件端详。
案子是个普普通通的失窃案,保安离职的时候顺走两个皮夹,对龙昱这种注资几千万的公司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案情都是庄玠经手的,末尾有他的批复,还像小时候那样字字写得工整,签名的笔迹格外潇洒漂亮。
文件下面压着份监控,贴了封条,外面什么也没写,是贺延打算拿到庄玠办公室去的。按理说程昱不该碰,可实在是闲得慌,放下文件的时候顺手把那纸袋子翻起来,眼梢一扫。
档案袋最下面印着延庆分局的标志。
程昱盯着那标志看了片刻,大约想起来了,庄玠的父亲就是因为延庆那个案子被双规的,人还在留置所扣着呢,说来也巧,大院里从政的二代三代那么多,只有程昱他大哥干了纪检,仕途青云直上。
他直觉不能再看,一把将档案袋扣过去,走到窗户边抽烟。
警局的玻璃窗擦得光亮,正好能看见黄叶成荫的前院,院子里停了几辆车,是局里人开着上下班的,就算有好车也不敢开,那辆改装过的电光金属黑的大G插在里面无比醒目。
车头都没摆正,就那么十分嚣张地横进车位,驾驶座的窗子放下来一半,从二楼这个角度看不见蒋危,只能看见他搭在外头那条胳膊,袖子挽到手肘,中指和食指夹着烟,很随意地一扬,把烟灰掸到了旁边刘局长的车门上。
程昱:“……”
隐约地他好像捕捉到了什么东西,还没等他想通,一回头,庄玠已经说完话进来了。
“下午要出外勤,今儿就不多留你了。”庄玠把档案袋拿起来,顿了顿,说:“下次这种事让秘书来就行,不用亲自跑一趟。”
“本来打算请你们吃个饭的,为我这点事,忙好几天了吧,这么麻烦民警挺不好意思的。”
贺延在旁边撇了撇嘴,心想真不好意思你还天天往这跑。
庄玠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润嗓子,一仰头就露出那条细长的脖颈,皮肤在阳光下有些透明,喉头上磨出的红印还没消。
程昱的目光在那停了好一会儿,移开视线:“那我就走了,改天请你喝茶。”
庄玠把他送到楼梯口,转回办公室翻了翻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