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鸟(16)
许沿应声,没说别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结果跟许妈妈下楼又看见站在楼下抽烟的许主任,许主任身上只穿了毛衣棉背心,脚上踩着没包后跟的棉拖鞋,冻得人都有点儿木了。手上那根烟,烟灰攒了一长条,整整齐齐地吊着没落下去,看见母子俩下来才抖了抖手,一副不在意的表情,“走了?我抽烟呢。”
许妈妈轻轻捏许沿胳膊,“我看他就是特意来送你的,什么抽烟,多大年纪了跟头牛似的犟,你可别跟他学。”
许沿笑得勉强,仍然点头。
上车之后没忍住回头看老两口,许妈妈也不知道许沿能不能看见,兀自对着驶远的出租车挥手,许主任站在她旁边,手里的烟不知道灭没灭。
许沿转回来,看了眼后视镜里的自己,开口道:“不好意思师傅,方便的话抓点儿紧,飞机再过一个多小时就飞了。”
《荫》的拍摄地点在北方一个小城市。
青树与魏远的初遇其实是在春末夏初,但时间赶上二月,拍戏总不能真等着四季三百六十五天慢慢变换,陆家鸿也不愿意拖到春天,正好成全了之后的几场雪景。
到了机场有车子接,进村子的一路上都有剧组派过来的人带路,来的人是个年纪二十出头的男生,看起来应该是跟着剧组某个老师过来学习的新人。
弯腰伸手说自己姓赵,叫小赵就行。恭恭敬敬喊许沿老师,许沿身边的小袁也被喊了句老师。
“许老师,您是到的最早的了,这个时间能到应该一大清早就赶飞机了吧?您辛苦了,进村子还有挺长的路得走,您先在车上睡会儿吧。”
许沿确实脖子有点酸,往后靠了靠,“叫我名字就好,许沿。”
“没事儿,还是叫许老师吧,我叫着顺口。”小赵笑着说。
剧组的车多是面包车,座位多空间大,但是车座偏硬,比不得轿车舒服。早上那会儿还困,在飞机上睡过现在不太能睡得着。
许沿扭头往车窗外看,现在还是高楼林立的市区,再过一小时甚至只需要半小时就会开到更偏远的山郊。
沿着山路再走上一段时间,就到了电影里青树走不出去的乡村。
许沿从小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尽管看过许多文学、影视作品,但仍然无法感同身受地体会到那种感觉,开车几小时就可以去往的繁华都市,偏偏有人努力一辈子都困在泥土和庄稼里。
坐在副驾驶的小赵频频偷看后视镜,看到许沿不像是要睡觉的样子,坐了会儿还是忍不住搭话,“许老师,按陆导的意思住宿这块儿就没特意安排,我早上到的那边,村子外头有个厂房改造的工人宿舍楼。条件自然比不上酒店,不过也不至于真住在村子里。”
许沿点头,“没关系,拍戏不挑这些,有地方休息就可以了。”
小赵松了口气似的,语气也逐渐放松,“我听说梁老师也跟着一起住宿舍,您跟梁老师性格都挺好的。”
确实是新人,对梁奕生这么不了解。
梁奕生前几年拍戏,有几场垃圾站的戏,拍了好几天。其中有两天夜戏差不多通宵,扯了个帐篷在垃圾站外头就过夜了。
许沿笑了笑没再接话,闭了眼睛假寐,不太想再继续聊下去,以免他打听什么八卦。许沿对梁奕生的私生活跟他一样陌生,怕到时候答不上来。
没过多久小赵接了个电话,嗯嗯啊啊地应了好几声,挂了电话第一时间转头喊许沿。
许沿睁开眼睛看他,对上一双略带歉意的眼睛。
“不好意思许老师,梁老师本来说是傍晚到,刚刚剧组那边来电话说现在人已经在机场了,让我们回去接一下。再从剧组往这边派人也没我们离机场近,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我们折返回去接梁老师?您不介意吧?跟梁老师过年这几天也没见过,我猜梁老师就是因为您才买了提前的机票。”
噼里啪啦一顿输出,许沿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点头答应。
怎么没见过,天天在电视上见。
许沿撑着脑袋看窗外,这几天家里的电视不停歇地放春晚,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对梁奕生的声音太敏感了还是真有那么巧,总之许沿路过客厅好几次电视上都正好是梁奕生的节目。
看他一个gay跟女明星对唱,醋都吃得不太理直气壮。
快到机场的时候许沿又想到自己没跟梁奕生说新年快乐这事儿。
有那么一点点的后悔,怎么算都该说一句的,就算梁奕生不回复。说好听点,梁奕生是他的合作伙伴,虽然最近盘算着散伙;说难听点,梁奕生算他半个老板半个金主,虽然他最近盘算着包养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