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隐晦地从简铭致刻满了岁月痕迹的面容上滑过,商鹿衍如实应了一句:“有的,她很经常跟我说......您很热爱你的工作。”
说热爱都是往好了说。
程渝的原话是,感觉简铭致把她当小情儿了,工作才是他老婆。
天天忙忙忙,也不怕真老婆跟人跑了。
不过这些话商鹿衍是万万不敢跟简铭致直说的,一来是觉得难以启齿,二来摸不准简铭致听了会有什么反应。
但简铭致今天聊天的兴致特别高,身子微微前倾继续追问:“还有呢?她没说什么别的吗?”
什么别的......
商鹿衍满脑子想的都是程渝说要不是看在简铭致长得好看,早就离婚了巴拉巴拉的肺腑之言,挑挑拣拣了半天,只能去头去尾地说:“程阿姨还夸你很好看,说对你是一见钟情。”
这话倒是没有任何虚假讨好的意思,程渝确实很喜欢很喜欢简铭致,在那个女追男还不怎么被看好的时代,义无反顾地追着简铭致送了一个月的玫瑰花和情书。
作为一个很需要alpha陪伴的omega,为了支持丈夫的事业,体贴又包容地独自搬到淮城去住。
因为那段时间简铭致刚刚晋升做院长,有很多事情处理需要住在实验室,但研究院又不允许外来人员留宿。
程渝说,与其每天待在S市见不着,还不如去小城里等简铭致退休了过来找她。
结果这一等,就虚耗了一辈子。
简铭致的眼眶忽地有些湿润,花白的胡子将他因为难过而紧紧抿住的唇角藏起来。
他低着头轻轻吐息,指腹一直在摩挲衬衫的袖扣。
那是一对很旧很旧的袖扣,表面磨去了原本的颜色,残缺又过时,和他崭新雪白的衬衫袖口格格不入。
商鹿衍捧着碗喝汤,眼珠子很轻地转了两下观察着简铭致的表情。
他能看出来简铭致现在很难过,但不确定对方是否需要他的言语安慰。
怀揣着犹豫的心情,商鹿衍喝了两大碗药材汤。
还没等他想好要怎么解决,简铭致就平复好了心情,抬起头看他,“拙......”
像是觉得喊叠字太肉麻,简院长只吐了一个“拙”字就没了下文。
商鹿衍福至心灵,懂事地接了一句:“您可以叫我阿衍,小商也成。”
简铭致听取了前者,“阿衍,你好好养病,我不会让你和白敛重蹈覆辙,等以后......我会好好考虑白敛的建议。”
商鹿衍总觉得这个“等以后”停顿又被省略的内容很重要,但简院长已经失去了聊天的兴趣,起身和他说了一句:“你慢慢吃,我要回研究院了。”
商鹿衍张了张嘴,最后也只能干巴巴地回了一句:“您慢走。”
简铭致落寞又失意地离开了。
商鹿衍的胃口正常,吃了七八成饱,就把食盒收拾了放在一边。
入夜以后,沈义又来给他送了一次药,让护士给他吊针水。
商鹿衍一只手打着点滴,不便于行,就单手划开了手机给简白敛打电话。
第一次没人接,第二次响了十几秒才被接起。
“拙拙。”
低沉微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逐渐熨帖了商鹿衍等得无聊又烦闷的心情。
“你什么时候才来医院看我?”
商鹿衍支起一条长腿,散漫又无趣地望着窗户外的茫茫夜色,声音不自觉地染上了一丝撒娇的情绪,“都快八点了。”
“很快。”
电话那头简白敛的声音时轻时重,隐约夹杂着一点旁人说话的声音,“再等我一个小时,嗯,53分钟,好不好?”
商鹿衍不知道这个53分钟是怎么计算出来的,感觉简白敛真的很忙,就“嗯”了一声,很轻地说了一句:“你先忙吧,我不会乱跑的。”
简白敛沉默了几秒,像是和旁人说了什么,对他道:“我现在过去,要不要给你带幅拼图?”
想起简铭致叮嘱他不要玩太多游戏,商鹿衍顺着应了一声,“带吧,500张那种就行了。”
简白敛说好。
八点过七分的时候,简白敛带着拼图过来了。
商鹿衍坐在病床上,正低头用左手拿笔在写东西。
模样认真专注,听到他来了也没抬头。
简白敛走过去,兜起商鹿衍侧脸的时候正好看见了纸上潦草的涂鸦。
字不是字,画不是画。
“在干什么?”
简白敛用指腹蹭了蹭他左脸下颌骨上的小痣,下巴微扬示意了一下他写的东西。
“我在写你的名字,”商鹿衍举起来给他看,“能认出来吗?”
简白敛垂眸仔细辨认了几秒,说:“你说了就可以。”
商鹿衍皱了皱眉,把纸放回膝盖上,像是有事情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