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否赏光,给咱们周年演出撑个台面?”
江祺枫表情僵了:“马老板,你知道我现在是东城茶社的演员,是不能随意在外演出的。”
“只是撑场面,您唱一段打个板儿拉个弦儿怎么都行,没让您说活儿。”马见元急忙解释。
平心而论,江祺枫愿意还他这么个人情。可现在的他有太多顾虑,不比以前散落「江湖」时。
“您园子远在天津,东城平时演出排的紧凑,我实在抽不开身啊。”
马见元苦了脸,扮起了无奈:“我知道你演出辛苦,可要不是百曲园实在落魄不堪,我也不至于求到你这儿来。人说狗不嫌家贫,你得帮衬咱啊!”
江祺枫耳根子软,听他这么说实在狠不下心拒绝。
半晌,摆摆手道:“你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
正值盛夏,这是没有空调活不成的季节。就这个天气,大多数人是不乐意出门的,还愿意顶着酷暑大老远跑来听相声的,那绝对是真爱。
今晚的演出刚结束,演员陆陆续续离开,后台空调已经关了,而大门敞开着,一面冷气越散越少,一面热气扑面而来,江祺枫和夏源各自摊在后台的藤椅上,愣是感受到在蒸笼跟前的感觉。
这会儿他俩心里都不太舒服,为工作压力、也为同行斗争。
且看这大半年吧,先有《汾河湾》那破扇子烂手绢,再有《口吐莲花》的扇子,之后每个月总有那么几次不痛不痒的舞台事故,例如演一半发觉椅子腿儿松动、无缘无故台顶上灯灭了……
这些时不是没跟唐崇安提过,可人家硬要说是巧合,又拿不出什么切实证据,谁也没办法。
又是一场有惊无险的演出结束,后台就剩下他们俩,夏源看着杯子里的茶,却没有兴致喝。“今儿抽签了。”
第二十二章 舞台事故
此抽签非彼抽签,这是相声行话,说的是演出途中有少数观众离场。
旧时候相声艺人不容易,观众就是艺人的衣食父母,演出的时候最怕什么?最怕就是衣食父母拂袖离场。
哪怕到了今天,东城茶社的生存环境并没有那么艰难、不至于没了俩观众就喝西北风,但演出途中把观众说走了仍然是一件深受诟病的事情。
丢脸丢大发了!
江祺枫用疲倦的目光将后台扫了一遍,入眼是正当间供着的祖师爷东方朔,再看去是熟悉的醒木与方桌,桌围子上边绣着东城茶社四个大字,现在看着竟有几分厌倦了。
“这么多人看着都能干这事儿,最过分的是没人拦着。怎么?都想看我笑话啊?我招谁惹谁了。”
夏源不禁轻笑:“这两年要说关于你的闲话那是数不胜数,说的最多的就一句——「怎么他一来就是角儿」。”
“这话问我?”江祺枫气笑了:“要么他有那本事让唐老板亲自请他,要么他正儿八经钻研业务早日胜过我,一天天学老娘们说的什么屁话!”
“他们要是能明白这道理,早该成名了。——
转眼寒冬腊月,年关越来越近,农历的年关就意味着封箱,其实年年封箱都是大同小异,可偏偏同行之间必有一场恶战,例如东城茶社跟曲阑社这对老冤家。
这两年曲阑社多了几位小角儿,不知道为什么就对了观众的胃口,票卖的很好,连带着整个曲阑社的生意都总是压着东城茶社一头。唐崇安并非无动于衷,他心里憋着的火早已隐忍多时。
现在观众之间都流传着一种说法,就说张修明擅长自个儿捧角儿,一年捧红一个不再话下,而他唐崇安只会撬他人墙角,看见谁红了就撬谁走。
“我早都说了,东城茶社这么大不能只靠他一个黄毛小子,你看看你给了他多少资源多少机会?平时倒二倒三,封箱还让他攒底,到头来不还是干不过人家。”
黄齐英靠在沙发上,手里端着茶碗,张口便是一通说教,仿佛这世界上就他一个聪明人了。
谢言掐灭了烟头,嗤笑着瞥了他一眼:“那你们使绊子下黑手,给他找了多少麻烦,你怎么不说呢?多大人了,还来这一手,幼不幼稚。”
也不知这话是不是戳了黄齐英的肺管子,他脸色一下就变了,猛地坐起来对着谢言阴阳怪气道:“你跟他感情深厚,他说什么你都信。怎么,谢老师觉得其他人都不是东城的演员了?他们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这自损八百的事儿!”
“那你怎么解释他隔三差五出舞台事故?”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他自导自演、用来掩饰自己业务不精卖不过曲阑社的小把戏呢?”
自导自演?多牵强的倒打一耙。
谢言听他这话愣是被气乐了:“谁他娘的会自导自演砸自己场子!业务不精?你摸摸良心说这话,就东城茶社三十岁以下的演员谁业务能强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