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风+番外(52)
我脑内搜索了一圈,硬是没想起来。家里的快递都有门卫去拿,每次送回来一大堆东西,我也懒得都拆,自然是忘了这事儿。
“哦哦,我回去找找,昨天的快递还没来得及拆。”我答道。
“糖糖,”周楠风顿了一会儿,酒精上头,我自顾自对着电话“喂喂喂”地喊。
“我下个月有个竞赛保送考试,在北京。”酒吧的音乐嘈杂,我努力贴着音筒听到了这句。
“到时候你有空的话,我想来看看你。”
“好啊!”我又开始快乐起来,晕乎乎地想着和周楠风见面的场景,我开车带他兜风,带他去我最喜欢的酒吧玩,还要把他介绍给我的朋友,让他们都开开眼,看看这是哪家的天仙。
***
许连明的终审在十二月的最后一天开庭。
得知消息那天是入冬以来难得的好天气,来自蒙古高原或者更远的西西伯利亚的盛行西南风吹散了一连多日的雾霾。天空碧得如洗,高而悠远,冬日明晃晃的日光毫无遮拦地打在刚落了雪的四九城,北京又是成了当年那个北平。
大早上的,院子里的脚步就匆忙起来。母亲不常在这儿住,想必是在其他地方还有住处。这儿离公司远,但离我学校倒是挺近,走十来分钟的路就到了。所以她不常来也在情理之中。
这些天我确实更敏锐了些,我总想着许连明的事情,以至于醒得比往常更早。虽然我不曾对母亲或者朋友透露过自己对于许连明的任何看法,乐不思蜀般,每日没心没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该怎么玩还怎么玩的,甚至玩得更开了。
小胖说我最近爱笑了,我跟着酒吧的音乐摇头晃脑,不置可否。
“但我觉得你不是真正的快乐。”随即他说。
“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护色?”我白了他一眼,“你当我变色龙啊。”
他伸了个懒腰,往卡座沙发上一靠,从烟盒弹出跟烟,紧挨着他的大胸姑娘立刻凑上去点了烟。他支开那姑娘再去吧台拿两支白兰地,吸了口烟,橘红的火星儿忽明忽暗,夜色里极微弱的光。
“你在想你爸的事吧。”他挑明了说。
我也不好再隐瞒,说:“其实我一点不难过。”
“看出来了,”他说,“但你也没想象中好过。”
他说话像放屁,我怀疑他是社会摇三流歌曲听多了,一开口就飚歌词。
“欸,糖儿,你没发现吗?你这人特别扭。”他今晚喝得有点儿多,歪着头斜靠在沙发上,“不就是你爸出事儿了吗,全北京城都知道,全中国都他妈知道了。你要是不爽你就骂,骂谁都好,你全他妈憋在心里,谁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我想解释。我在深夜一遍遍输入“许连明”三个字,从冰冷的搜索引擎上了解审判的进度,而不是从我母亲口中,或者任何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人口中。
日子平静得毫无波澜,我从他们脸上也看不到一丝惊慌,只留下做足了表面功夫的几句惋惜之词——
“可惜了,连明做事还是太急功近利了,可惜了这个好苗子。”
“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如今说起来还是我们当初管教不当了。”
“四叔,您别这么说,这哪儿是您的错,当年连明哥上去还少不了您出力。做人呐还是不能太贪心。”
而在晚宴厅那些灯光照不到的角落,他们的说辞又变成了——
“到底是老爷子在外面的私生子,成不了大气候。”
“我就说这个家不能交给他管,现在好了,股价都快腰斩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初我想让舒航去集团任个闲职,他死活不同意,怕我仗着手里那点股份在股东会使绊子。我当时心都寒了,都是一家人被他闹成这样,啧啧。哎,二姐,你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也不知道这次是谁把事儿捅了出去,我差人打听了,说是匿名检举,证据都整理得规规矩矩,都是些绝密的文件,怕是身边儿的人儿......”
举杯换盏间,哂笑的面孔堆叠重合,随着金黄醇厚的酒液间晃动。每个人都衣冠楚楚,穿着高定的礼服,用名贵的珠宝为饰,所谓的上流社会。
“我什么我!”小胖声音又把我拉回现实,“你这种敏感艺术家人设真是绝了,半天憋不出句话来,憋出来的话又他妈绕了护城河三圈。”
“憋死您得勒!孙子!”
“操!你丫才孙子!我是你正宗的爷爷。”我给了小胖一拳。
“哎,这位爷!那您老说说您到底是要干嘛?”小胖声音抑扬顿挫,我俩跟说相声似的一捧一哏,“您老这一天天地放学不着家,拉着我整天坐小酒吧的,坐了他妈几个月也没看您带个人儿回去,您就说您这样干坐着无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