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之诚(589)
她看着霍老板指着霍栖萤的脸怒斥女儿不懂自己的良苦用心,面目凶狠;霍栖萤抱着双腿蜷缩在沙发的角落,冷冷看着地砖,一语不发。他们前边,华贵的裙子在火焰之中扭曲哀嚎,化成灰烬;而她巡视着,巡视着,巡视这个房子的每一个角落。
她终于发现了,一片花色的裙角,自二楼走廊边沿露出来。
霍太太,站在二楼转角,看着这一切。
她恍然醒悟。
萤萤的房间,除了她会进去,只有萤萤的母亲会进去。
这条裙子,是霍太太发现并告诉霍老板的。
她弄明白了一切,这个家里,不止是父亲恐惧着女儿的美丽,就连母亲,似乎也在暗暗嫉妒女儿的美丽,否则妈妈为什么不让女儿穿上美丽的裙装?
父亲恐惧着女儿的美丽。
母亲嫉妒着女儿的美丽。
美是一面魔镜,这面魔镜,照见人们心底的罪恶。
他们的背后,华贵的裙子在火焰之中扭曲哀嚎,化成灰烬,那多像是萤萤没有出口的哀嚎!
这天半夜,她悄悄溜到厅堂,拨开厚厚的灰烬,将还残留的珍珠和蓝宝石拣起出,再进入萤萤的房间。黑灰弄脏了她的手和裙子,而她只难过于那些变形的珍珠。
霍栖萤没有睡,她拣起一枚蓝宝石,吹吹上面的灰,再放回她手里安慰她:“好啦花姐,不要哭,看吧,蓝宝石还那么亮,它不怕烧。”
“不是我向霍老板说的。”她急急解释。
“我知道。”霍栖萤,“爸爸总在监视我。他疑神疑鬼的,找到了这条裙子,他过去的那些猜想,仿佛都成真啦。”
“萤萤——”
“嘘。”然而霍栖萤竖起一根指头,抵在嘴唇,接着她从枕头下再翻出一个信封,递给她,“看这个。”
又一封信。
上面除了中文之外,还有在她根本看不懂,但无疑分外崇高的英文。
张春花屏息,看见一张薄薄的船票连同支票,从信封的敞口中飞出来。
月夜下,它们像两只翩翩飞舞的花蝴蝶,落在霍栖萤的掌心。
“所以……”
“对。”张春花讽刺,“这个家实在没什么好眷恋的,我帮助萤萤上船了。恐怕女儿消失之后,霍老板发自内心地松了一口气吧。”
纪询久久不语。
霍老板夫妻的态度,真的像张春花所说吗?从此后霍栖语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来看,未必,这些过去不过是张春花的主观视角。
但有一点是客观的。
从张春花的描述来看,霍栖萤上的,肯定不是家中的船。
可在老胡的口中,霍栖萤藏在霍家的船舱里。
为什么?
是离家的霍栖萤上错了船吗?
“这样也好。”张春花自顾自说,“这样霍老板自己解脱了,也放萤萤自由了。查尔斯会照顾萤萤的,就是查尔斯出了意外,别人也会好好的照顾萤萤。”
她如此笃定,如此深信不疑。
因为那是霍栖萤。
有人恐惧她,有人嫉妒她,有人想要变成她,但更多更多的人,他们爱她,深深爱着她。
纪询从房间里走出来。
“谢了。”他和外头给方便的警察打招呼。
“不谢,都是公事,互相配合。不知道现在小年轻都在想什么,自己的脸不用,要用别人的脸。不过那张照片确实漂亮,真是太美了。”警察感慨之后又摇头,“太美也不好。”
走到门口的纪询驻足。
“对。”他回头笑笑,“美是开在枪口的一朵艳花。”
花带血与毒。
作者有话要说:=w=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杜甫《旅夜书怀》
第二四一章 女人是人,更是物品。放到秤上,掂一掂重量价值,瞧一瞧皮肉牙口,整着卖,零着卖,卖器官,卖身体,卖一遍,再一遍,横竖能卖出个价钱来。
局里针对陈家树的调查,依然没有更新的进展。
夕阳像是逝去了氢气的红色气球,沉甸甸缀在城市尽头的山峦之间,只消再加一丁点力道,它就会一骨碌往下砸。
砸到哪儿去?
也许砸到人的心里去,砸出一片四散弥漫的阴霾。
“陈家树真的藏得那么好吗?”文漾漾在没有头绪的调查间隙里发出一声叹息。
这缕叹息和心头的阴霾缠绕在一起,变成无从发泄的忧郁。
对于警察而言,最忧郁的事情也无过于明明见着了罪犯,却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将其绳之以法了吧。
“按理来说,这不应该。”谭鸣九接上话,一连几天高强度又没有尽头的证据收集,让平常活蹦乱跳的话唠也开始没精打采来,“凡是做过,就有痕迹。何况陈家树做的不是小事情,中间有太多的环节和太多的人参与,怎么想我们都应该拔出萝卜带出泥,整条线都给它切瓜砍菜的起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