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度氧化(26)
很快,好多邻里拿着手电,抄着家伙赶过来。男人见到形势对自己不利,便打算从窗户逃走。他还没迈出几步,突然感觉手腕一阵剧痛。
诺布还没换完的牙齿死死将他咬住。
“……诺布,”阿妈在身后有气无力地喊他,声音嘶哑。“不要做傻事,离他远点……”
男人一脚踹向诺布的肚子,把他踢得在地上打了好几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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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米娜差点死掉,脖子上的淤青很久很久都没有消下去。大家都默契地对这件事闭口不提,也没人劝她再找一个丈夫。经过两年休整,那次大雪灾带给人们的阴影逐渐消退,阿米娜重新变回了牧羊女。
压着诺布去读书,有时赶着牛羊在荒野过夜,她似乎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十足彪悍的草原女郎。在她的监督下,诺布安安分分地读了几年书,尽管成绩不好。
所有人,包括诺布,都以为生活回到了原来的轨道,游牧民族勤勤恳恳地在草地上播撒他们的种子,待到春天发芽秋来收割。可是,阿米娜终究不是安分守己的性格,放羊,拾粪,赶狼,做饭这样的生活,囚禁不了她。
当她说要再去一次马来西亚,说要讨回属于她的东西时,所有人都在反对,纷纷摇着头说“不行不行啊”,你现在出去干什么嘛,之前的教训还让你不长记性吗。阿米娜管不了别人怎么说,向来就非常有主见的她对那些话置若罔闻,打包行李收拾衣物的动作干净又利落。
大家背地里都说她怎么那么狠心抛弃孩子,骂她被男人打了还要死皮赖脸地跑回去。
阿米娜的脊背总是挺得笔直漂亮。
没有人赞成她再一次外出,唯独诺布。最喜欢拥抱的诺布,最需要她陪伴的诺布,在出发的那个早晨,拖着几乎和他一样重的行李,一声不吭地帮她搬到车站。
车来了,大家争先恐后地挤上车。诺布扯住她的衣角。
一直没说话的诺布开口了。
“你是不是忘了对我说什么?”
阿米娜悄悄抹了下眼睛,蹲下身,发现已经无法再与诺布平视。她的男子汉已经长高很多了。
她抬头看着诺布。“娃娃,阿妈会很快回来的。”
第15章 迁怒
恍如昨日。
诺布睁开眼睛,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床上来了。他动了动手指,发现上面夹着一个夹子,夹子引申出许多长长的线,连接到一个巨大的仪器上。然后他发现自己的鼻口上覆着氧气罩,面前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
诺布扶着头坐起来,他的记忆慢慢回笼。他想起昏倒前见到了康诚,想起在地下室看到的那个人——
十多年前那个能徒手将阿米娜掐得双脚离地、能一脚把诺布踢出几米远的男人,刚才像一条年老的狗,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仅有薄薄一层稻草隔绝湿寒的地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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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爷,您现在这等一会,您放心,他正在康少准备的病房里好好休息着,我们绝对不会……”
沈炜宁冷笑着打断他,“你们能耐大,我一个小时没见到诺布,他就躺病床上了。”
汪宇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向他挤出一个勉强的笑。他现在可不敢离沈炜宁太近,正对沈炜宁所坐的沙发对面有一个矮凳子,本来是方便在壁炉边取暖的,他这大高个一坐下去,就像盘腿坐在地上。双腿蜷曲着非常难受,他寻思还不如直接蹲个军姿。
沈炜宁第二次来康诚的房间,还是不能明白这人的怎么能在身上混合这么多种味道,几乎整个房间都充斥着香水废料池的气味。他的目光先停驻在地上散乱的衣服上,像是有人迫不及待地脱下它们。这是诺布的衣服,或许不是。沈炜宁下意识地并未过多注视。他心里窝着一团火,现在还没有烧旺。
然后他看见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像小孩子最喜欢的那种糖果上面的包装纸。沈炜宁眯起眼睛,那边的光芒收束,聚焦成一个银吊坠。
沈炜宁的目光继续游移,于是他看见面前的人似乎屁股上长了一个图钉,怎么坐都不安分,在悄悄地变动姿势,看着像一团扭曲的猪肉。
沈炜宁突然冒火了,他说:“你坐不好是么?”
汪宇一愣,“不,不……我可以。”他立马板正脊梁骨,双手规整地放在大腿上。
黑夜一分一秒地把月亮掰上山头,康诚依旧没有出现,更不要说带来诺布的消息。沈炜宁有些困倦,他为了保持清醒,又漫无目的地扫视这看过千百遍的屋内,每次都会如同执行程序一样精准地避开地上那堆衣物。他顺理成章地看见坐成一棵树的汪宇。他说,“谁让你坐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