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为什么只剥一半(4)
心底还未生出补救的办法,身体却已经诚实地向周述传递了他在最脆弱时刻的诉求:他想要拥抱江苓,想要亲吻江苓,想要跟江苓进行身体接触来给予他安全感——哪怕仅仅是一秒的碰触。
周述是带着这样的想法推开的门。
他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表情,便听到他遍体鳞伤的爱人坐在病床上,对他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你谁?”
有些许微风从大开的窗户吹进来,将橘子的清香送入江苓的鼻腔里。从他话音落下后,房间里突然就变得很安静。
被他望着的陌生alpha用一种不敢置信的、像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一样的目光看着他,眼里的情绪几乎可以被称得上是心碎。
挺可爱的。
看着周述被医生拉出房间,江苓漫不经心地在心里这样点评,随手把撕干净橘络的橘瓣塞入了嘴唇。
“他失忆了。”医生直视着周述失魂落魄的眼睛,也不绕什么弯子,开门见山地说。
周述抬了眼。
他的嗓音很哑,“为什么?”
“手术后遗症,”医生说,“或者说,这只是一种比较好听的说法。”
周述定定地看着他。
医生有些不忍心看他的表情,于是别开视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你不好奇,对腺体做的手术怎么会影响到记忆吗?”
“也许,”最终还是忍不下心——这不能怪医生,从他问出上一句开始,周述的表情便脆弱到了让他心惊的地步——医生说得很含蓄,“……只是他自己不想记得了。”
回答医生的是周述在一阵沉默后的转身。
他的背影依旧高大挺拔,冷淡光线照彻落在身后的一截伶仃影子,像是不给面子地揭示了他强撑表面下的落寞与寂寥。
他的步伐很快,几乎像是落荒而逃。
医生望着周述离去的身影,叹了口气。
不知道医生和周述说了些什么,从那天过后,江苓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过对方。
医生后来告诉江苓,他失忆了,周述其实是他的丈夫。
“什么丈夫?”江苓托着腮望着医生,随口说,“真要是我丈夫,他为什么不来看我一眼?”
“他可能需要时间来冷静。”医生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表情挺复杂的,望着江苓的眼神莫名让他很不舒服。江苓突然有些烦躁,他找了个借口把医生支开,说他想一个人休息一下。
医生说,好。
他说完便转身往外走去,并在离开房间的同时,体贴地带上了门。
门关上的时候,江苓就停了剥橘子的动作。
其实他并不喜欢吃橘子。江苓嗜甜,尝到一丁点的酸都要皱眉,可他不知为何,从醒来的那一刻,就格外地钟情这种水果。
将橘子上的橘络一点点撕干净的时候,仿佛所有的坏情绪都被连带着从他身体里剥离了,江苓感觉很安心。
可他现在看着手里的橘子,却莫名有几分心烦。
橘子好酸。
江苓把没剥完的橘子随手放进了床头柜上的塑料袋。
……他突然不想再吃了。
第3章 不像是在讲他
江苓大部分时间是独自一人待在病房里。他其实并不喜静,相反,过分安静的病房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恹恹。
医生走进病房的时候,便看到江苓靠在床头,随意地翻着一本书。惊讶地挑眉过后,医生注意到了江苓的表情——他眼皮耷拉着,一副懒散的模样,显然对这本书并不感兴趣。
觉得有趣,医生忍不住笑了一声。这声笑招来了江苓的注意,他抬头,懒洋洋地朝医生瞥了一眼,“您笑什么呢?”
“没什么。”医生当然不会说出来,他收了笑意,走到江苓身边,示意对方伸手,一边拔着江苓手背上的针头,一边随口说,“你恢复得不错,大概很快便可以出院了。”
“是吗。”
没有得到预想中对方应该有的欣喜反应,医生不由得抬头看了眼江苓的脸,却看到对方表情平淡,甚至可以说是面无表情。
“我有什么可高兴的,”像是猜测到了医生的想法,江苓盯着自己的手背,在针头拔出的一瞬,伸出另一只手按上了棉花,“待在这医院里,我还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我是正常的。出了这医院,人人都会知道我是一个无法被标记的、不健全的omega。”
他笑了一声,“不,我说错了——我甚至不能被称为omega。”
他刚醒来的时候曾问过医生有关自己的事情。医生说他的身体经不起折腾,无论他问什么也不松口,隐瞒着他一切。
再后来,医生不知为何改变了主意,坦诚地告诉了江苓他失忆的缘由,和他将无法再被标记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