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还很年轻,有着小鹿一样的圆眼镜,冬天爱穿长棉靴、红夹袄,夏天就白短袖黑短裤。她说话带点鼻音,笑起来嘴唇外突,鼻子也一缩一缩的。
“这马上要大考了,考后涉及很多东西,包括家长会,包括一些大学会提前抛出橄榄枝,”花由之微微俯身,语重心长地解释起来,“本来请了个北大的学长,但是出了点意外,余习他学习上一直没叫人烦过心。”
“就是,最近不知道是不是压力大,”花由之笑着看向余习,点了点头,“好像看到过他几次盯着窗外看,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余习没吭声。
陈泽荔侧过脸来,不失礼貌地莞尔一笑:“他从小就这样,不大爱说话,有时候就是喜欢扒窗户。”
余习心里的感觉很怪异。
明明是熟悉的人在说实话,可他感觉那个人入侵了自己的领地,站在一个让他不舒服的位置上,对他评头论足。
余习垂眸捏着手指,目光扫到眼尾。
陈泽荔化着浓妆,圆眼睛后拉了长长的一条上翘的眼线,穿着白色长外套,戴着红围巾,剪了短发,说话利索又刁钻。
她已经不是他的母亲了。
从法律上,从心理上,从外形上。
岁月可以改变很多很多。
花由之站了起来,拉开椅子,笑道:“现在大课间,我去班级转转,你们估计也有不少话要讲。”
花由之溜得很快,办公室一下陷入安静。
两人都没再吭声。
余习以前确实爱哭,刚遇到林亦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掉眼泪,为着一点小小的情感涟漪都会忍不住红眼眶。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很少再哭。
林亦给他带来的温馨温暖太多,每一天都是生动多彩的,每一天都充实着各种欢快的情感。
以至于,余习差点忘了,心涌巨浪,沉若泰山是什么感觉。
现在这感觉来了,他竟然也不红眼眶了。
怪平淡的。
是不是,他其实长大了很多。
“小余,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说?”
陈泽荔的声音变化很大,即使放柔了声音,变化依旧很明显,是一种苍老的沙哑,又有一种养尊处优的气质。
余习咬住嘴唇偏过脸,只留下一个侧脸的阴影。秋季校服里外两层,都是黑蓝色,他一向规规矩矩拉好拉链,天冷的时候会把林亦送的围巾戴上。
今天的天就很冷,余习半张脸都埋在围巾里,脖子里暖暖的,他头发又多又蓬松,因为高三繁忙一直没有机会剪,此刻垂在眼睫上痒痒的。
沉默好一会。
余习垂眸盯着地面,在围巾里闷声开口:“你来干什么?”
余习下意识觉得自己跟现在的陈泽荔说话没有勇气,但是那些话透过林亦的围巾就坚强起来。
好像林亦是他的盾一样。
有林亦在,世界上什么东西都伤不到他。
“我……”陈泽荔犹豫了一下,似乎看这气氛太尴尬,直接说正事太唐突,绕了个弯子缓和冰冷的氛围,“我来看看你。”
余习想说,我在泥坑子里长大,没有什么好看的。
很丑很脏,可能连喜欢的人都觉得不好看。
他好不容易爬出来了,也不太想陷回去。
“要考试了,”余习慢吞吞站起来,理了理围巾,垂头闷声,“大型考试,没事不要来,干扰复习。”
他要走了,陈泽荔风驰电掣地站起来,抢声道:“余习,他养不起你,你要上大学了,他姐姐不可能供着你一辈子,无论是学费、彩礼、车子、房子……都,都不是小数目,你要是为他们好,就……”
余习转身,眸子里染上冰霜:“就跟你回去?”
陈泽荔的眼里原来没有眼泪,余习刚刚听她声音那么哑,还以为她哭了,原来她连眼眶都没有红。
他垂下眼,眸光扫到一侧。
人不应该心软的,余习从来没跟人吵过架,也很早就忘记了怎么甩脸子。
他对人的表情都是一样淡漠,林亦是个例外,也,只是唯一的一个例外。
陈泽荔站住脚:“我在重申你的抚养权。”
她不像在商量,倒像是来通知的。
“不用,”余习打开了门,心里闷地几乎要说不出话,“我都十八了。”
他是星空和萤火抚养长大的。
他们都没申请过抚养权,世俗就更没有权利了。
出了门,余习裹紧了围巾。
秋天真冷啊,他这样想。
作者有话要说:
老福特开了新文,古耽仙侠《师尊他又被上|了》,笔名也是点有,小可爱们请尽情榨|干我了!!!
ps:外表冷漠内心温柔吃软不吃硬师尊受(温棠年)×桀骜不驯邪美霸道大反派攻(关昱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