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疑凶(19)
显然,这个问题就好答很多了,朱十立刻配合着知无不言:“是去年,很偶然认识的……在城西,大家都是做这一行的,肯定都听说过,哦,不不不,我听过他,他没听过我,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我总爱逃工去赌坊赌钱喝酒,他看我挺不像样子的,就说只要练出本事,就给我接大府的生意,当时我没多少钱啊,他这么厉害的人这么说,我就努力呗,我苦练了半年多,就做锁,并且捡最硬最密实的木头练,嗨,捕爷你知道那木头有多硬?矬得骨头都要烂了,真的是寻常木匠都做不了,我天天做,天天凿,一凿就凿半年,他看我成手了才介绍我镇府司的活儿,我这也是刚做完没多久,好在他们钱结得爽快,辛苦半年也值了。”
邝简没理会他的嬉皮笑脸,冷冷道:“所以你现在赚了一笔钱,又开始打小差了?”
朱十早晨甩膀子的样子邝简还历历在目,整个工坊正经木匠都已经上工了,就他还在多管闲事嗑瓜子。
朱十似乎想摸了摸脖子,但是因为手被绑着,只能用肩膀蹭了蹭,“捕爷,你别看我这样,手艺是没问题的,不然也不会让杀师傅看中不是?带我的老师傅都说,我啊,我这人有灵性,是天生干这个的料,就是太年轻,性子不太定,嘿嘿。”
邝简:“逄府做工,是杀香月直接找你的?”
朱十:“私下找?那不能!那成什么了?是他推荐给逄府,逄府主事来找我。”
邝简看着他,“所以是他先画图给逄府,逄府再发给你。”
朱十:“对。”
邝简:“然后逄府给你送料,你按照图纸来做工。”
朱十:“对。”
邝简:“那他的图画错了你知道吗?”
朱十嘴巴猛地一合,一时间惊恐地像是塞满了松果的松鼠。
邝简心里有谱了:那图稿果然有问题。
他淡淡地又重复了一遍,“你知道他图画错了。”
朱十的眼珠骨碌碌地转起来,联想到一位大官因此丧命,立刻道:“不是,那图不是画错了,是手稿总有误差在里面……”
“不要狡辩!”
邝简严厉地打断他,“我看过手稿,怎么差会差出半截?!你知道他图画错了,你却按照错图将错就错,没有向任何人反应!”
“不是!”
“那就是你和杀师傅一起图谋,要为凶手开方便之门。”
“更不是!冤枉!冤枉!那只是一点点的错,一点点的……”
邝简冷漠道:“你承认手稿有问题了。”
朱十急了,急得面色通红,最终狠狠地憋出三个字:“不是……不……他病了!”
邝简大皱眉头。
椅子发出剧烈的声响,因为着急,朱十恨不能贴着邝简解释:“当时他病了,杀师傅病了!我接到那个图的时候,是冬天,他病了,我发现有问题,但也不是大问题,就是锁芯容易容易往下滑的问题,您能懂吗?就是有时候兴许它自己就滑下去了,短期肯定看不出来,但是用久了,五年七年的,就能一不小心门自己锁住,但是不是大问题,总之不是能死人的问题……我猜杀师傅应该是病中画图笔误了!”
“所以你就将错就错了?”
“不是!怎么可能!我砸自己的招牌也不能给恩人添麻烦不是?我想要偷偷改回去的,毕竟是锁芯里面的东西嘛,反正外人也看不到,我想改来着!”
“但是?”
“但是那木头有问题!”
“什么问题?”
“醒木!它没醒木!’先醒木,再夸刻‘!这是规矩!”
邝简紧皱着眉头,完全不知其所云。
朱十焦躁了,手脚被缚却恨不能手舞足蹈,“啊,这怎么说跟您说呢,就是木头它有自己的脾气,木头离地后会不稳定,到木匠手里之前都是先要在贮木池里泡几个月,然后才能下锯,对对对,杀师傅院子里就有,那个小池子您进来看到了把,里面浮着一块木头,爬小乌龟的那个,就是那么泡着它,木头越金贵,这道程序越复杂,不然锯片一下,木材就会裂开,我们工坊往常都是伐木村里拿货,货宗不大,材商是固定的,送来木头都会提前醒木,不用木匠操心,可是这次的不一样,那当归头是从海外运来的,送到我手里只有一片,谁能想到外来的洋东西它不醒木啊!我锯片一下,裂了,这材料便短少了,我也问询过邱主事还有无木材,问了才知道其余都送到了苏州府打家具去了,一个萝卜一个坑,根本就没有多余的匀给我!”
邝简:“邱主事也知道这锁有问题?”
朱十长呼一声:“哎呦喂我的捕爷,人家是主家,要给我结算的,我哪敢跟他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