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疑凶(104)
绑架案中,谁也没有把握劫匪拿了钱之后会不会遵守承诺释放孩子,耿氏夫妻不是怕破财,他们是害怕劫匪丧心病狂,杀害人质。
杀香月冷眼看着,耿府厅中牌匾一行字:一片冰心在玉壶,厅后一方园艺精致的苗圃,里面种植几极为名贵的牡丹。此条街他摸排过,布局很熟悉,劫匪从来拉富户,他们打这里小孩的主意并不出奇。还有这府上的男主人,年纪最多二十六岁,看他的袍服颜色却已坐上三法司高位,应该是祖父辈朝中有人的缘故,他们不差钱,若只是破财免灾,他们求之不得。
邝简没有多话,先是向耿逸春询问家中的服侍的人的情况。
耿逸春:“他们没问题的,十几年用老的人,身家性命都与耿府牵连着,到现在为止,除了刘伯,我没放任何人出去。”
邝简想到那小老头战战兢兢、谨谨慎慎的样子,略一点头:“刘伯是信得过的,那从现在到瓦奴回家为止,除了刘伯,所有用人都限制出去,府上要截断任何可能流出的消息。”
耿逸春用力:“没问题。”
邝简:“你府上除金银,宝钞多少?”
耿逸春:“大概几万贯罢。”
邝简:“十个劫匪九个图财,你把宝钞都拿出来,找用人抄记上面的连号,记着,不管等会儿劫匪再来消息要多少钱,你若是出面交涉,一定要说家中钱币不够,但在筹纳,尽可能拖延时间。”
劫匪案若不成交,便出人命,快速成交,也出人命,所以最好的处理方式是要给劫匪希望,又不一口应承,让劫匪不断露出破绽,衙门顺藤摸瓜,在交易之前锁定贼窝。
“这个分寸十分微妙,必须好生周旋。”
耿逸春抽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用力地点头:“明白了。”
邝简以劫匪图财为预测交代了一遍可能会遇到的情况,好半晌,年轻的夫妻俩冷静了许多,握着彼此的手,严阵以待地等贼人向他们传递消息。
小花圃里,邝简走出来,分了杀香月一块丁子香。
“这件事我办起来急不得,你有更快的招法嚒?”邝简问。
他参与过很多劫持案,他很清楚就算被绑的人家不出错,也还是有人质被杀的可能,目前那匣子中的线索不足以他锁定犯人,可没有新线索之前,他只能干瞪眼地等着。
杀香月看着花圃里那支名贵的月季,很是喜欢,嘴唇动了动:“有。”
“那帮帮忙,”邝简道:“我和耿逸春二十几年的朋友了,我怕这么提心吊胆的他夫人受不了。”
杀香回头看了眼那大腹便便的妇人,道:“你的朋友自然就是我的朋友,但是我帮忙的话,有条件。”
邝简:“你说,能答应的我都答应。”
杀香月看着他,认真道:“我晚些想去唐鹤芝斋补汤剂,你若答应我今日按时放班,我便帮你。”
“这么简单?”
邝简笑了笑。他不常笑,这一笑便极动人,他点头:“好,一言为定。”
杀香月点点头,招来刚刚领他们来的刘伯,道:“老伯,烦劳你走一趟,去城中十字街福寿医馆去找一位金掌柜,就说城西的并肩子问他谁来搬石头了,改日请他马牙,他问你是哪一家的,您老如实告诉他,等到口信立刻回来报我——记住了嚒?”
那老仆人看了邝简一眼,邝简点头,他便当即应承,转身奔着角门去了,杀香月抱着手臂看着角门一开一合,道:“等着吧,一会儿就有消息了。”
应天府也有线民,金陵地界一旦出现些大盗、惯盗,持刀、持械的,他们就会上报,但是这些线民与杀香月这贼首的线人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邝简也想知道,杀香月的势力到底有多大。
午间,邝简和杀香月在耿府用了顿便饭,主人们心焦地等着消息,完全没有胃口,他们俩则自便,杀香月害怕邝简还发烧,拿手背试了试他额头温度,让用人上米粥小菜即可,吃饭的时候,杀香月觉察这府上用人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没什么恶意,但就是很微妙。
绑匪的消息是先到的,怕打草惊蛇,邝简明知道递信的人和匪人有牵连,也没有贸然抓捕,只进屋问耿少卿:“贼匪有什么要求?”
“他们……”耿逸春抓着那纸笺,有些茫然,“……他们不是要钱。”
“那他们要什么?”
耿逸春一筹莫展地抬起头:“他们要我在一桩卷宗里轻判。”
一时间,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了。
邝简接过去看那字条,表情严肃:“甘湾?这是什么案子,大案嚒?”
耿逸春茫然地摇头:“不是,就是一桩小案子,他是徽州府的算手,前些日子随长官来金陵,车马逾道伤了人,这事儿判下来在牢里呆一个月就能出来了,但是他们要我无罪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