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景光年+番外(202)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亮起的灯箱招牌简单又粗暴:鮀城肠粉。
“找到了!”
肠粉起源于羊城,可陆景偏偏爱那一口经由鮀城人民改良后的味儿,“难得过来这边,我就怀念这一口鮀城卤酱汁!”
就是闹市小档口停车不方便,得往社区里头开。
前方有车离去,陆景慢腾腾驶进刚空出来的车位。
街巷深处,人潮渐散。
破旧的砖墙下,七里香开得正旺,郁香远飘,路灯洒下昏黄,将皎白的五叶瓣染上了淡淡的黄,忽而一阵风过,扑得枝叶娑娑作响。
起承转结,一曲终了。
灯下点点飞虫黑影成群,一只晚归的麻雀倏地飞掠而过。
“快下雨了。”乔以棠说。
话音方落,挡风玻璃便挂了点点细碎的银丝。
清亮干净的振琴前奏响起同时,陆景恍了神。
夏夜骤雨,击碎了满地花香,他忽而犯了癔症,梦回千百转。
“景哥?”
陆景茫然回头,少年眸中有不加掩饰的汹涌,是深沉而滚烫的岩浆,那种直白与热烈,突然让他不知所措了起来。
“阿景?”
窗外的银丝陡地密集了起来,淅沥着打湿了绿叶白花,微凉的空气中暗香浮动,裹着黄晕的街灯斜进车里。
安全带“啪”地回缩,乔以棠微微倾身,侵疆犯界似的越过中控台。
雨珠从玻璃滚落,车灯穿透雾蒙蒙湿气,与街灯交错在一起,分不出彼此。
陆景仓促回头,指关节抓紧方向盘泛出了白。
他望着街尾尽头的七里香,知道自己该说点儿什么,或者作出点儿什么反应,哪怕是应激式的刺激也行,可偏偏就是这个时候,魔障似的喉咙发硬,脑子一片空茫。
长发垂落在腮边,遮去脸上三分惊惶七分迷茫,正要庆幸这点儿聊胜于无的欲盖弥彰,却又教抚上脸颊的手乱了心池。
那只手并不漂亮,也就指形修长骨节分明加了点儿分,那糟糕透顶的皮肤是过往生活烙下的岁月刻痕,是任由陆景往上抹多少润手霜也救不回来的粗糙干燥,触碰到脸上,像是触电似的发麻。
乔以棠将那缕头发别到陆景耳后,垂眼看他,眸色暗藏深涡,隐隐跳跃着灼热。
雨声淅沥,夜色微凉,那手如火引,轰地点燃了满车厢的暧昧。
这一切,都不是毫无征兆的,不是吗?
不论是生活上无微不至的悉心照料,还是种种似真似假的承诺,又或者是令人震惊的快速成长。
若不是真的存了那点儿隐秘的心思,一个人又何须将自己逼迫至此?
陆景想,他大概知道乔以棠言之切切的所谓学习动力了。
满腔饱满细腻的柔情像银丝氤氲出成片的雾蒙,半分不让地将人卷裹,温柔的,专注的,却也专制而蛮横。
这个众人眼中早熟而理智的小孩儿,在用行动告诉他,我钟意你,我追逐你,唯独不可能放过你。
咫尺之处,陆景僵着身体一动不动,唯有睫毛颤得像是挥翼欲飞的蝴蝶。
脑子炸成一团寻不着头的毛线,满心无措又仓惶,陆景抖着手,要去摁熄火。
手背被那只粗糙的大手覆盖。
乔以棠说:“喜欢,就听完它。”
陆景教那个“喜欢”刺了心窝,长睫抖落浅翳,他口是心非,“不喜欢,走吧,该吃饭了。”
乔以棠的手又回到他脸上,掌心蹭在他耳际,手指穿过他发丝,他怔愣着松了手,目光跟着转了过来。
“你喜欢的。”乔以棠笃定道。
馥蜜的花香,沙沙的雨声,少年眼神的坚毅,织就陆景毕生难逃的南柯梦。
“知道为什么人总觉得老歌好听吗?”
少年像是在认真科普,可深邃的眼中分明跃动着明焰。
“Memory Bump.”乔以棠说,“青春期特别容易产生情绪大波动,大部分人会在这段时期拥有里程碑式的重要经历。激增的荷尔蒙会巩固这些精神里程碑,给它们注入了高涨的情绪,由此来刺激人体大脑,所以这个时候强烈的情感体验——快乐、兴奋、自豪等种种,都会给人留下非常深刻甚至足以维系一生的印象。换句话说,大脑很愿意将这些生动的记忆永久储存下来。”【注】
陆景茫然地看着乔以棠。
乔以棠说:“在拥有强烈情感和社交经历的青春期,真正有情感意义的场景更容易被记住,甚至形成恒久记忆。而音乐,往往就是这些记忆的关键节点。”
一个人自学水平的高低,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乔以棠预习功课做得好,一张口就教陆大画家呆在了现场。
陆景心里警铃大作,出于直觉告诉他该当机立断中止话题,这看似纯良实则腹里黑的小崽子肯定不只意在理论教学,可那还在自己脸上作怪的手流连到他嘴边,甚至胆大妄为地摩挲起了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