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花火(33)
“自送别,心难舍,一点相思几时绝?凭阑袖拂杨花雪。溪又斜,山又遮,人去也!”
唱的时候略显腼腆,没太放得开,耳根都烧红了。
戏腔倒是婉转好听,声音带着些少年感的青涩,不太成熟。
尽管没怎么听过戏,对戏曲了解得少,但这唱词莫名透着几分熟悉,她在脑海中搜肠刮肚地想,到底在哪里见过。
还没思考完,陈芊芜已经替她把答案问出来了:“是关汉卿写的元曲吧?曲名好像忘了。”
杨镜升点头:“是《四块玉》那首。”
哦。裴抒雪醒悟。
怪不得这么耳熟,原来是元曲三百首里面的,她肯定读过。
陆楷问道:“这是什么调啊?”
杨镜升于是轻哼出个经典的黄梅戏选段,笑着问陆楷:“熟悉吗?”
熟悉。陆楷用力拍起手,大声捧场:“好!再来一个。”
然后又朝好兄弟问:“这首就是你和殷越一起谱曲的那个?”
后者点头说是。
一直默默走路的裴抒雪听到新鲜名号,尤其一起谱曲的字眼,心中好奇念头蹦了出来。正斟酌着发问,陈芊芜细声重复一遍:“殷越?”
“是我一个好朋友。”杨镜升解释,“人如其名,搞音乐的。”
这么说来,她好像有些印象。
也是一个在年级里挺出名的人,不少女生喜欢,因为他玩起电音和唱歌的样子很酷。
古代的诗词歌赋常以唱的形式表达,两个少年人能为元曲谱曲,融合传统文化的戏曲元素,再用标准的戏腔唱出来,是国风音乐蛮有创意的一点。实话,挺厉害的。
裴抒雪虽没见过殷越,但单凭这一点也对他抱有不少好感。
陆楷嚷嚷着又来了局手心手背。此时夜幕降至,天光烧尽的橘蓝色与浓墨重彩的彤色纠-缠在一起,白头发的老人跨上老式自行车,沿着巷子一路延伸到远方。一灯如豆,灯辉洒在人身上暖烘烘的。
这回天选之子是陆楷本人。他选了一首红还专的歌,在小巷里肆无忌惮地高唱“没有**就没有新-中-国”。
少年人的歌声铿锵有力,连带落日余晖都沉敛起来。月亮躲在彤云后,温柔地铺洒银辉,像个含情脉脉的姑娘。
裴抒雪是第一个回家的。到了西巷,她拐个弯往北走,与小伙伴们说再见。
陆楷:“下次见面去玩剧本杀,跃跃欲试好久了。”
裴抒雪说没问题,又朝另外两人摆摆手,才转身低进夜色。
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呢?
……
好久没有过如此真挚的四个人友谊了。从前初中住校时也是四个人一屋,一开始姑娘们很是亲昵,食堂操场都要一起去,后来因三观性格不合等问题逐渐貌合神离,她也懒得跟她们虚与委蛇。
于是很不幸的,被孤立了。
那段时间真是挺难过的,所幸还有人自始至终地没放弃她,像个温柔大姐姐一样陪伴她身边。
裴抒雪虽说平时总认为自己喜欢孤单,独来独往很是潇洒,但哪有人真的会喜欢孤独,当一个有爱、和谐、温暖的小团体愿意将你接受,并且和他们相处快活又欢乐,谁会不选择奔赴光芒。
挺好的,这个暑假过得有趣。即使暑假作业还没写。
*
翌日,阳光透过窗户照进室内,院外红墙瓦树绿意冒头,逶迤的薄云紧贴天空。猫咪在床尾眯着眼踩奶,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噜噜声,细小的绒毛在阳光下清晰可见,金粉似的,闪着乳黄色的光。
一走近餐桌,一股浓香四溢的人间烟火气迎着鼻尖而来,馄炖和豆腐脑蒸腾着热气,小笼包将腮帮子鼓得圆圆的,还有香喷喷的葱花饼。
“哇,今天好丰盛。”裴抒雪坐下来捡起茶叶蛋开剥,还不忘赞叹一句。
往常都是姥姥自己做,很少有出去买的时候。
唐文英搬了个凳子坐下来,嚼着手里的花卷,“懒得做了,就凑合着吃吧。”
一边把馄炖那碗往裴抒雪前面端,“吃馄炖。”
这么一桌早餐,都是她喜欢的。
姥姥姥爷这回没弄奇奇怪怪的什么炒肝豆汁。
裴抒雪快乐地把手机打开,点进网易云,播放最喜欢的音乐。
姥爷晒完渔网,穿着个人字拖进来,往凳子上大剌剌一坐。
一家人在“北京欢迎你,为你开天辟地”的旋律中默默吃饭。
……
姥爷咳嗽一声,开始发言:“我听他们说,明年还开个什么冬奥会?”
应景,切题,这题她会。裴抒雪顾不得嘴里嚼的小笼包,抢着回答:“对对对,大年初四,在崇礼。”
“哦。”姥爷应了一声,然后便没回应了。
隔了好一会,他才重新开口:“崇礼不是在东北吗?哎这怎么说北京冬奥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