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花火(16)
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滑雪成为他十来年最痴迷热爱的一项。
裴抒雪一面在脑海里想象北欧的冬天,一边状似遗憾地叹了口气,接过他的话茬说:“慕了慕了,在挪威滑雪一定自在。”
主要靠脑补。她脑中浮现的画面是积雪皑皑的高山,有繁星满天,一行雪道延伸至山脚下交错纵横的小木屋才没入。馥郁的黑森林低诉古老的童话,雪板滑过银白静默无声,留下两行寂寥雪痕。
少年显然没少在雪场自在,听闻她言不能再赞同地点了点头,还补充一句:“羡慕吧,我在斯塔万格还看过极光。”
极光,该是极幸运的人才能看到。听闻北欧有个古老的传说,说是人的一生只要看到一道极光,许下的愿望就会实现。
不知是真是假,不知杨镜升许过什么愿望没。
裴抒雪侧耳问过去:“好看吗?”
杨镜升点头,“嗯,还行。”
不知这个还行是什么程度的还行。但见他意兴阑珊,似乎不想以“在挪威生活过”为谈资,裴抒雪也便不再追问,转而换了个话题。
“你暑假作业写多少了?”
问完这个,她见杨镜升的脸明显垮了一下,颇有谈虎色变之意。她忍不住在心里发笑,果然面对作业一事,无论怎样被包装过的学生都会被打回原形。
杨镜升也没例外,他低头沉思了一下,转而春风拂面又对她说:“我还会说别的外语。”
“?”
这个话题转换得僵硬而又直板,八成用来掩藏自己的心虚。裴抒雪看破不说破,接着他的话头,“知道,中文呗。”
虽然她知道语言功底浓厚的家庭培养出来的孩子也多耳濡目染,会说几种外国话,何况像杨镜升这种父母有一方是外交官,还在国外呆过几年的。他平时定也没少受他祖父影响,才敢在期末考试作死写那般作文。
她倒不很是艳羡,她觉得自己原生家庭也很幸福,一切都很好。
“Bonjour, cher Pei Shuxue([法语]你好,亲爱的裴抒雪同学)”
开始了开始了,在裴抒雪闻言长时间呆若木鸦不为所动,并且面上配合着露出迷茫而疑惑的神情,杨镜升善解人意地为她杯里添上凉水,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嘴角,觉得此时她的状态像没跟上队伍迷惘无助的小黄鸭,“Vanligt vatten ?r s? gott(【瑞典语】白开水真好喝)”
“……什么鬼?”
她半趴在桌上,右手撑着下巴,微阖着眼去看杨镜升,已经是要蔫了的状态。脚下踩了踩他的滑板,直至感受到板子撞到它主人的脚踝。
如果有语句来形容她此时状态,那该是初中时所学的课文 “目似瞑,意暇甚”最为合适。
对面人连着说了几句她听不懂的外语,叽里呱啦,裴抒雪表示不会,听都没听过,不知他有没有在变着相骂自己。最后,他又说了一句,“Hola(【西班牙语】你好)”
裴抒雪顿来了精神,从桌面上倏忽抬起脑袋,两眼带亮地看着他,然后“屠暴起”。
“这个我会啊!Hola是你好的意思。”
这个词,颇有朴实无华,返璞归真的意味了。
因为裴抒雪初中时上过西班牙语的选修课,虽然是被好朋友强硬拉过去凑数的,但也学了点皮毛。“Hola”这个词她记得最是精熟。
杨镜升意外地挑了挑眉毛,眼中流露出些微惊喜,“那这个呢?”
他又说了一长串外语,发音听起来似乎是西班牙语。裴抒雪摇了摇头,再高难度的她可就听不会了,“大哥啊,莫再难为小弟了。”
话说完她自己都被自己的非主流小小地膈应一把。
裴抒雪描着桌子上的木纹,一边咸鱼似地趴在桌上,抬头不经意般问他:“那你语言类文科一定学得很好?”
少年毫不迟疑地一口答应:“那当然。”
其实这些话他不过也就学个皮毛,日常交际用语会说,再高难度的他自己也不精通了。他没事总往滑雪场去,那里枕雪山带冰川,前来旅游的外籍游客多,慕名滑雪的雪友也多。有时候切磋滑雪心得认识的人多了,偶尔还能学个只言片语。
不过英语还是很敢保证的,不知她此话是为何意……杨镜升等着裴抒雪回话。
然而他看到少女先是诡异地笑了一下,接着笑意从弯了的眉眼里溢出,像早春暖洋洋琥珀色的阳光,蓬松而散发着朝气。接着她腼腆而不好意思道:“语文作业借我借鉴一下呗。”她想白嫖。
杨镜升被突如其来的回答惊得差点呛到,松开握在手里的杯子,在脑中搜索她与语文的相关记忆,“你不是很喜欢语文?”
他怎么记得,那天爷爷回来兴致勃勃地告诉他,说是在北海有一场“奇遇”,遇到一个喜欢古典文学的小女孩,还让他把书往人家家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