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靠近海(5)
雨太大了,路上的每个人都神色匆忙,他猜郑君里今天应该不会来了,但心里又期盼着,新口味法式可颂的魅力再大一些,如果能让男人宁可冒着雨也要来买上两个回家就好了。
闲着也是闲着,陶知意拿出了速写本,翻过一页页的静物练习,在新的一页纸上,描摹男人的背影。
其实他不常画郑君里,更多的时候,喜欢坐在窗台上想象他。
不是想他,而是想象他。
他通过想象,在心里构建出了一个完整的郑君里。
三十岁左右,职业是工程师,平时一般穿白衬衫上班,因为工作调动,来到爻海这座小城,完成一个很厉害的项目。
想象到一半时,郑君里会出现在对面的阳台上,有时敞着衬衣,有时穿着随意的T恤。他在漆黑的夜里点燃一支烟,明灭的火光远远映在陶知意的眸子里,中断他的想象,延续他的迷恋。
傍晚五点半,雨势仍不见小。
陶知意正准备收拾东西下班,接到了外婆的电话,外婆在上楼梯时摔倒了,爬起来后感到呼吸困难,给陶知意打电话时,声音都是颤抖的。
陶知意一下子慌了,伞都来不及取,便推开门冲进雨里。
并没有想象中的冰冷雨滴浇在身上,一把黑色的伞罩住了陶知意,他愕然抬起头,对上郑君里深邃的眉眼。
男人笑了笑,言简意赅地问道:“很急?需要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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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知意交完费,急匆匆地走向急诊中心,把单子交给负责的医生,再次询问,确定外婆没有大碍,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到外面去等。
走廊挤满家属,陶知意四处张望,怎么也搜索不到郑君里的身影。
大概是已经离开了吧,他有些失落地想。
医院里的气氛着实让人感到压抑,陶知意到走廊尽头的侧门透气。
雨已经停了,将暗未暗的暮色里,他看到男人站在屋檐下抽烟,衬衫衣袖被雨淋湿了一些,大概是觉得不适,男人将袖口卷到了小臂。
陶知意眼前一亮,攥着衣角走过去。
郑君里转头看向他时,他忽然不知所措起来,像小学生一样,鞠了一躬。
“真的很谢谢您……”
刚才是郑君里帮他把外婆背下楼,再开车送他们来医院的,如果不是有他帮忙,陶知意的小身板恐怕是顶不住。
郑君里捻灭烟头,丢进旁边的垃圾桶,“不客气,都是邻居,举手之劳而已。”
陶知意心想,他可真好啊。
陶知意习惯性地低头,视线里刚好是郑君里的皮鞋和自己的帆布鞋,帆布鞋面溅上了污水,白T一角也被他攥得皱巴巴,总之很不体面。
虽然知道男人并不会留意自己的穿着,但陶知意还是感觉丢脸。
他往后退了一小步,抬了抬眼皮,注视着郑君里宽阔的肩背,想起下午未完成的那副画,也被迫注意到自己和他的身高差距。
他偷偷踮起脚尖,试图和郑君里肩膀平齐,又泄气地放下。
差得有点多……怪不得帮他撑伞的时候那么费劲。
这一天的经历严重超出了陶知意的想象力。先是郑君里撑伞,和他一起回了家,然后则是调了个,郑君里背着外婆,他抬高胳膊帮郑君里撑伞。
方才一直担心外婆,陶知意没心思想别的,现在放下心来,和郑君里并肩站在一起,那种躁动不安的感觉又来了。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给对方撑伞那样的动作,是真的很亲密。
陶知意的外婆还需要留院观察几天,在病房安顿好后,郑君里顺路开车送陶知意回家,拿一些生活用品。
暴雨过后,立交桥上有积水,又赶上高峰期,难免拥堵。
陶知意在副驾驶上,坐立难安地揪着安全带,不知道是该表现得熟络一些,和郑君里话家常,还是矜持一些,安静待着,因为感觉男人应该不喜欢太吵闹的人。
陶知意内心还在天人交战,郑君里摇下车窗,左手手肘随意搭在窗沿上,抽出一支烟,看着他,轻轻晃了一下烟盒。
“介意吗?”
陶知意抿了抿唇,连连摇头,“不介意的。”
车子还在缓慢移动着,郑君里点了烟,慢条斯理地吞吐着,烟大都顺风飘到了窗外,但陶知意还是能闻到二手烟的味道,非常浓。
他并不讨厌。
和郑君里一起待在几乎封闭的小空间里,这感觉像在做梦,连他身上的烟味都是迷人的。
但他又在想,不管怎么说,抽烟都是有害健康的,更别说郑君里抽烟的动作熟练得像个老烟枪,显然烟龄不短。
如果恋爱对象不喜欢他抽烟的话……他会戒烟吗?
这时,男人忽然毫无预告地开口,半张英俊的脸隐在烟雾后,“说起来,我们也算认识挺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