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靠近海(16)
“下次是什么时候?”陶知意眨了眨眼,不依不饶地问。
郑君里快被他这幅不设防的样子弄疯了,抬手盖住那双漂亮的眼睛,喘息粗重,皱着眉忍耐,“……饶了我吧小小。”
陶知意有些不甘心,但没办法不听郑君里的话,所以他们最后只是抱着接了一个吻。
持续的深吻让房间升温,陶知意感觉到郑君里很硬地抵着自己,有点羞,但更多的是开心,手忍不住想往下摸,结果被郑君里捉住。他拍拍陶知意的屁股,把粘人小孩儿从身上扒拉下来,“该睡觉了,不准闹,我去给你拿枕头。”
郑君里整理枕头被子时,陶知意披着他的外套走到和卧室相连的阳台,看到烟灰缸里的七八个烟头,不自觉皱了皱眉。
“怎么抽了这么多烟?”他转身问郑君里。
陶知意讲话很有特点,喜欢在句尾用各种语气词,比如“好喔”、“为什么呀”、“好喜欢你啊”,配上一些带着南方口音的咬字,撒娇的意味就会变得很浓。同样,在他不那么高兴的时候,也会很容易从语气词的省略上表现出来。
郑君里正在套被罩,闻声抬起头,动作一顿,像是做坏事被发现了一般,头一次露出不自在的神色。
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陶知意没等到他的回答,又转回去,背对着他。
郑君里铺好床单,把枕头拍得松软,全部完成以后,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望着阳台上陶知意的背影,手掌贴着裤缝,无所适从地攥了一下。
半晌,他走到阳台,上前抱住了陶知意,鼻尖抵在睡衣后领处,轻轻嗅了嗅。这其实很怪异,他总是能从自己年轻稚嫩的小爱人身上获得一种类似于被时间沉淀过的宁静,像小城里温润的南国气息,像衣柜里必不可少的樟脑香。
“怎么了呢?”陶知意握住扣在腰间的手。
“……没什么。”
呼吸扑在颈窝处,痒痒的,陶知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笑出了声,“郑先生是在跟我承认错误吗?”
郑君里“嗯”了一声,把陶知意抱得更紧,没有再说话,似乎在分开的这短短三天里,他才是更加依赖和想念对方的那一个。
陶知意越发觉得,以往想象中的那个郑君里在一点点坍缩回画纸上的二维平面,而眼前这个有些嘴笨、对做饭一窍不通、也不太会照顾自己的男人,在恋爱的第十五天里彻底暴露,构成了一个立体的、真实的郑君里。
他迷恋郑君里,无论是看起来很聪明的样子,还是实际上很笨拙的样子,都无药可救地迷恋。
天快亮的时候下起了阵雨。
陶知意睡得浅,被雨声吵醒后,迷糊着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被郑君里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头顶,有非常珍视的既视感。
在这一刻,他觉得郑君里可以是他的整个世界,而他是一只胆小的乌龟,缩在甜蜜而安静的壳里,外面天晴或下雨都与他无关。
郑君里睡得很沉,似乎很习惯陶知意睡在身边。陶知意亲他下巴上的胡茬,胡思乱想着:或许陶知意也可以做郑君里的壳,给他永远舒适的26℃和随时能够睡饱觉的快乐,如果郑君里愿意体验蜗居生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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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知意觉得和郑君里谈恋爱的每一天都像躺在云端,每一次郑君里来接他下班时,这种感觉都会变得异常强烈。
正是兴趣班集中下课的时间,郑君里站在来接孩子的家长之中,手里拎着一包糖炒栗子,是陶知意昨晚说想吃的。
不久前还在努力仰望的郑先生,如今为他沾了上烟火气,陶知意抿着唇偷笑,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郑君里面前。
回去的时候,陶知意突发奇想绕了路,带着郑君里从一片低矮的平房区穿过去。巷子是勉强能通过一辆车的宽度,只有几个穿着花棉袄的小孩儿在自家院子门口跳房子,抬起头,电线把阴沉的天空割成奇妙的几何形状。
郑君里一路牵着陶知意的手,步子放得很慢,不担心会被谁看到。
阴天,小巷,牵手,陶知意想记住这个场景,记很久。他潜意识里觉得这很珍贵,有种不切实际的漂浮感,虽然郑先生让人感到安心可靠,但和他恋爱是一件不容易保持平衡的事,踏空一步就会从云端跌落。
“郑先生,”他望着郑君里,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你可不要让我掉下去呀。”
话音刚落,郑君里握紧了他的手,好像很轻松就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说:“不会的,我接着你。”
陶知意没有把这句话当成有待考察的保证,而是划入了能够百分之百确信的范围,因为不管郑君里说什么,陶知意都会无条件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