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泊,水仙,以及黄昏+番外(98)
英格利特是一头难得的、毛色纯白的矮种马,是劳拉最开始加入姜自盼的“家庭”那年,和姜自盼一起去外面陪一位客人吃饭,那客人献宝似的送给劳拉的。那时的英格利特还差一两个月完全成年,但已经十分有耐力,而且脾气极好,姜自盼再三确认小马不会乱发脾气后,才替女儿收下了这份礼物。
现在,英格利特早已是一匹成熟的马,而且在马场得到了极好的照顾,也很亲人,只是她依然只为这位小公主所用。见小姑娘这么一本正经地思考宠物马会不会不认识自己,姜自盼应该也想起了另一个总要抱着毛茸茸羊驼哄半天的小孩,
“明天再去吧,”姜自盼抱着劳拉下楼,又把她放下,“我还有事要处理。”
劳拉还冲姜自盼伸手:“爸爸抱!”
姜自盼只是揉了揉她的头:“去收拾收拾东西。”
劳拉很失落地把手放下,撇着嘴眨着眼看着爸爸:“爸爸今天的香水味和以前不一样呢。”
姜自盼抬起手腕轻嗅:“混了。”
边应漓一直说夏洛特是他做掉的,不是为了表明自己担得起 Z 的虚名,就是为了让姜自盼觉得他确实神经不正常,就和江越一样,做事不着调,却又凶残。
一边哭着说自己不是江越,又一边不受控地做着江越才会做的事,姜自盼突然也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边应漓这满脑袋奇思怪想的小孩了。
对江越,对自己的亲弟弟,从最初的爱护,到后面的憎恶,现如今,只剩下了怜悯。姜自盼偶尔想到弟弟养的弟弟在无形中对“江越”这个概念、而非这个人的产生的精神上的依赖,竟有种说不上来的烦躁,好像他和边应漓之间永远会隔着这堵名为“江越”的墙。
江越是朵脆弱又疯狂、迷人又孤独的水仙花,水仙花爱着自己的倒影,可是倒影一触即碎,所以他养了很多个“自己”,而且还不是外貌像的,他要那种和他一样陷入病态自恋的“自己”。
姜自盼放下手里的笔,已经是没有任何兴致接着描花写草了。冰凉的水流洗出羊毫里的墨汁,黑色掺杂在干净的水里一丝丝下落。姜自盼关了水,不洗了。
大概是洗不干净了。
林睐等了半天没等到边应漓跟上来,只好往回开,沿途就看见边应漓停在路边,绕了半天道终于绕到他后面停车。
“你怎么了?”林睐敲他的车窗,“开下门。”
边应漓动动手指,尽最后一点力气把车门开了,林睐把他抱住:“小边少爷好娇气啊,这不也没开空调吗,胸闷气短了?”嘴上是在逗这个快要昏迷过去的人笑,手上却很麻利地检查他的情况。
边应漓抓着林睐的手重重喘气:“没、没什么,好多了。”
林睐看着他,直接用衣袖给他擦了擦额角的汗:“什么时候开始的?”
边应漓缓过气来,唇色苍白:“五年了。”
“你等会儿,我叫我的人来。你没去过医院?”林睐一边说一边给自己的手下打电话。
“不用。”边应漓按下她那只手,“缓过来了,回去吧。”
即使林睐再三表示要带边应漓去医院,边应漓还是不肯,林睐把人推进家门骂骂咧咧:“行吧,我的话你不听,忘了事儿就知道找我给你擦屁股。看来只能请姜老师治治你这毛病了。”
“别!”边应漓摆摆手,“别问了。也别让他知道。”
里安身体好了不少,正在屋里给慢慢梳毛,一见到边应漓回来正眉开眼笑要打招呼,却只看见边应漓一直在和林小姐拉拉扯扯,最后,林小姐走之前,脸拉得又臭又长。
边应漓拉开家里的冰柜给自己倒了一杯姜汁汽水,喃喃道:“是时候了,姜老先生。你不也想看看你儿子的成果吗。”
里安没听清他在嘀咕什么,小跑到他面前:“怎么啦漓?”
边应漓喝了最后一口汽水,仰头的同时把它咽了下去,喉间肌肉被撕扯,呛人的痛,但又好像从那里撕开了一个口子,一股郁结于心多年的恶气终于从那里得到释放。
昨晚,姜自盼说,他们所住的地方大多都在他们入住前已经是 DUSK 的基点了,他还说,姜老先生一直在监视着他们。
他不想神化姜自盼,但是他觉得姜自盼肯定也监视着姜老先生。这父子俩,硬是把自己整成螳螂黄雀,何必呢?
姜自盼一直不动姜先逸,姜先逸也一直没动姜自盼。可是姜先逸知道 Z 身在何处,姜自盼还能假借 Z 的名义让 DUSK 自相残杀。
姜先逸也一定知道自己早早离家的长子和后来成为当家人的幼子养的玩具有着令世俗难以启齿的关系。
先是江越曾经的亲信别攀、约翰逊接连离奇死亡,之后就是更完美的江越替代品假死一事为他人所知,然后神秘的 Z 被曝光、多加大师和路易斯的存在、夏洛特的死……实话实说,曾经的 DUSK 真的没剩下什么秘密,也没多少在黑道上独占鳌头的优势了。姜先逸怎能不急着把破坏了这些的人除掉呢?可是姜自盼他不敢,或许也舍不得;林睐神出鬼没,并不容易被利用。最没用但好像又最有用的便只有边应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