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疤(176)
张禹城拉安全带的动作一停,手撒开,安全带又缩回去了。
倪路一对上他的目光,耳朵就红了,他说的是实话,心里话,可仔细一想,和情话也没什么分别。
张禹城手伸过来,倪路赶紧往旁边缩,“这里到处都是人!”之前在地下车库两个人在车里干的事儿倪路可没忘,后来再等李密许健柏纪鹏云坐上车,倪路的目光都没敢跟他们仨中的任何一个人对上,就怕他们闻到或察觉什么奇怪的玩意儿。
张禹城一把握住他的手,“我知道。”在倪路紧张地要把手缩回去前,张禹城用力捏一捏,缓解下于胸口满溢的热切情绪便放开了。
倪路被他握过的手滚烫的温度却迟迟不褪。
车子开出去没多久,倪路问:“去哪儿?”
张禹城故弄玄虚,“你猜猜。”
倪路略一沉吟:“有提示吗?”
张禹城:“你一定做过的事情。”
这范围也太大了吧。
倪路想了好一会儿,放弃了,“猜不出来。”
张禹城只笑不语,看样子是不打算直接说答案了。
倪路也不追问,反正答案迟早会知道。他的视线落在窗外不断后退的景物上,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道:“你车子补过漆了?”
补漆这事倪路没问,张禹城就一副压根不会主动提及的样子。倪路一开始以为他是真的忙的没时间去弄,但今天难得是在大白天看见的这车子,旁边又没什么人,倪路心血来潮就凑到车头他曾撞上去过的地方找了一遍,结果什么都没看出来。
要么之前张禹城说磕掉一块漆是骗他的,要么张禹城已经补过漆却根本没想过告诉他。
两个选项,以倪路对张禹城的了解,他自己就过滤掉了第一个。
看他到底忍不住问了,看着前方开车的张禹城笑了笑,说:“就是我跟你去看你妈的时候,我让人把车从机场开走把漆补了。”
倪路直接问:“补了多少钱?”
张禹城扭头看他,眼底全是笑意,“一个吻足以。”
倪路就很无语,一时间有点不想搭理他,但还是说:“认真点,到底花了多少钱?”
张禹城收了笑,以行动表示他真的很认真正经,“小路,你觉得我像是缺钱的人吗?”
倪路知道他什么意思,“一码归一码。当初说好了要还你钱的。”
张禹城想了想,说:“钱我真的不缺。既然你真想补偿,不如折算成别的东西还给我好了?”
倪路警惕地看他,“是什么?”别又是什么一个吻之类的。
趁前方车不多, 张禹城眼中含笑看坐在他旁边的人,说:“钱我有的是办法去挣,更不缺。但有一样东西,我真的很想要,且只有你能给我。你非要还的话,不如把钱折算一下,换成时间,用来陪我吧。”
倪路愣了。
等反应过来,不止耳朵,脸和脖子都红了,话也有点语无伦次起来,“我……这……你……”
心里同时想着:这才是情话吧?确确实实的情话吧?
张禹城眼底的笑意愈深:“如何?”
倪路抠紧了身前的安全带,脸上的红晕褪去,心跳也没这么快了才说话,只不过全程没敢看张禹城,“不用钱,”他的声音很轻,像是羽毛在心脏上轻扫,“你说一声,就行了。”
张禹城许久没再开口,车停下等红灯的时候,他握住身边人的手,十指紧扣,直至绿灯亮起,车开动前的最后一秒。
正因为了解,才知道能让这个人说出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张禹城也忙,但倪路的忙和他不一样,他是因为兴趣所以愿意让自己这么忙碌,倪路是因为生活所迫,才不得不这么忙。
去滇城附近的小镇一趟,见到倪路的妈妈和二婶,和她们聊过后才知道,11岁他爸爸遭遇车祸去逝,妈妈悲痛过度伤了身体又不得不赚钱养家,结果落下一身病痛导致无法再干重活,倪路不到13岁就开始想办法挣钱了,当时他在镇上上学,放学课后就去打工,仍未成年他能干的活很少,但他什么都肯干,肩膀还稚嫩着,就已经代替去逝的父亲默默扛起一个家。
即便这样,倪路的功课也从未落下过,在班里乃至全校都是数一数二的。
而与之相对的,是倪路把所有能用的时间都用在打工和学习上了。
时间对倪路而言,就是金钱,而钱能医治母亲的病,钱能生活,能上学,能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在倪路心里,钱和时间都很重要。
但现在,他说,只要张禹城一句话,他愿意花时间来陪他。
听起来就像,张禹城比金钱和时间都重要。
不,并不是听起来像,倪路从不说虚话,他这么说,也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