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犁之地(29)
因为好几天不回去,真的担心房子会不会被那些找不到他人的债主破坏。
而且巴错也在微信上问了,问这几天催债的怎么样。
不过他同丁耜请假时,倒没说这些烦心的,只是发了一个吻,告诉他要回家散散心。
那人在外滩边的咖啡馆谈事情,看着这无辜至极的信息,还是微微皱起了眉头,略带严苛地规定道:明天下午之前,必须回来。
丁颖一连连点头,又发一个吻,丁耜严肃的脸才绽出笑意。
带上钥匙出门时已经下午两点,今天是周末,怀疑地铁上人会多,丁颖一便问巴错有没有空来接接他,巴错正好在大明宫附近办事,于是两人很快碰头,往华清池跑。
坐在车上,昔日同桌完全换了个人似的,面如初绽的芙蓉花,举止也更轻快了,巴错震惊地卡壳地看着,他真的欠人七百万吗?
这小区是有魔力?贩卖忘忧药?
大约四点时回到了自己家小院,华清池那边还是很热闹,似乎无论怎样的天气,这处景点都不会缺游客。
两人将院子打量一番,完好无缺,墙上也没被乱写乱画,看来那些人是真的看他可怜,决定给他几个月喘气。
巴错看没事了便挥手驾车走了,丁颖一一个人开门回家。
虽然那些人不主动来闹事,但该还的钱还是要想办法还的,早点还了他这辈子才能良心安稳。
丁颖一定了定神,把院门推开。
一进门,却霎然一惊,先前黑黝黝光秃秃的泥土地竟然就趁这几天时间冒出了一片小草。
是很短很纤细的那种草,草茎柔嫩,还经不得踩,就像被谁播了种一般在这片小院里迎着阳光辉煌生长起来。
丁颖一迟疑过后,有些明白了,因为他几天不在家,这片泥土地没人踩,所以该冒的草种渐渐冒出来了。
他沉思了一会,考虑如何借助草坪做个设计,思考良久,因最终还是搞不来一支施工队而放弃。
他是只能在su里作画,不能在现实里搬砖的人物。
那就让它们随意地长吧,能长成什么样,看它们的本事。
......
月亮升起时,上海的电话如约而至。
一开口便是缠绵的问候,“宝宝,在哪?”
丁颖一笑着,学他的样子,退出通话,将自己的地址连门牌号发给他。
那边很快又打过来,笑着,“终于舍得将香闺地址告诉我了?”
丁颖一:“门坏着,你听,在风里被吹得哐当哐当乱响,在等你来修呢。”
那边沉沉地笑起来,“会来的,叫门再等一等。”
丁颖一坐在郊野冬夜的冷风里,身上暖呼呼的,抬头望了望,今晚依旧没有月亮,华清宫那边的灯火是四野唯一的光芒,连他这小院都有些依赖那边的照明似的。
他盘起一条腿,另一条腿在地上蹬着,将鸟笼吊椅微微地晃荡起来。
“宝宝,在干嘛?”
丁颖一回复的如此自然,“在想一个人。”
那边默了两三秒,便听到传来沉重的呼吸声,他听到他好似是把领带扯开了。
丁颖一有些委屈地问起来,“其实追悼会那天再去也是可以的呀,丁耜......”
丁耜在那头的电话里说:“虽然是这样,但是,这里来了很多人,我想,有必要多留几天。”
这是成年人的思考方式了,导师去世是件令人伤心的事,但一个成年人,在面对情绪时,他还需要考虑到情绪以外的东西。一般的成年人,或许留上两天就觉得足够了,目标清晰,志向远大的成年人,他会让自己留到足够久。
丁颖一才回国一年,但是他懂。
“你是说,这是个......机会?”
那边沉默一阵子,声音低低传来,“这么说很残酷,但是,的确如此。”
逝世的教授是金融业有名的人物,她的葬礼和追悼会会引来业界无数知名前辈的参加,如果没有这场葬礼,其中一部分人他在两三年内是没有机会认识的。
不管在什么行业,人脉都是很重要的。
那边又传来低沉的抚慰声,“宝宝,还有五天,很快的,等我好不好?”
丁颖一只能说好。
华清宫好像要关大门了,他听见那里的工作人员在招呼下班。再过一会儿,他们会熄掉灯火,空空荡荡的西安郊外好像又只剩他的一盏小小手机灯。
这里太凄凉了,还是丁耜的家里好。
丁颖一撅着嘴又问起来,“那个薄荷绿的姑娘,我想起来了,是那天观众席上的观众,她看见你唱歌,还哭了呢。旁边那个,应该是她的爸爸。”
话里充满娇嗔的怨怪,丁耜那边却喜欢得紧,又笑起来,“宝宝真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