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别重逢,林朝阳不想吵架。他默默端了盘子去洗,不忘把某人的盘子也一起洗掉了。
但不想理他是真的,林朝阳从出门起就没说话。
他就是这样,他一直是这样。他的李英达,李大公子,李太子,从来就只会对自己锱铢必较。
所有共友提到李英达都说——“啊,就是那个性格超好的男孩子”,好吗?林朝阳困惑,不见得吧?
作闹起来,也就是个孩子。
车在路上稳稳驶着,两人一句话也没说。车程明明只有两三个小时,林朝阳却觉得格外漫长。
互相折磨并非乐事,它将痛苦无限拉长,拉长到每分每秒都在闪回那个男人的脸,哪怕他就坐在自己旁边。
临到服务区,林朝阳下车买水。李英达跟在后面,像个吝啬的守财奴,守着一个行走的钱囊。
男人走到一半,才想起车门好像没锁,复又掉头,某人恰撞进了他的怀里。
“我错了,老公......”李英达仰起脸,顺过他手里的钥匙串,把手背在身后,不让他锁车。
林朝阳黑着脸,故作阴冷:“气什么?我才不会为了你生气。”
李英达说,“我不该乱碰你的东西.....还胡思乱想.....”
周围有人走过,两人略松开彼此,李英达不甘,拽住他衣角,一刻也不松。
“好老公,英达知道错了。”男人想,如此这般,他要是再高冷下去,可就别怪自己翻脸无情了。
林朝阳说:“懒得理你,我去买水。”
李英达没拽住,任衣角从指尖划过,他挠了挠头,将头耸了下去。
“你要喝什么?”身前人问,不耐烦里带着努力镇住的宠溺,“李英达,你渴吗?”
男人勾起一笑,箭步跟上去,抱住他的腰,“我要元气森林,葡萄味的!”
“没有葡萄味。”林朝阳单手将他搂住,像抱大毛一样,抱住李英达,“这里也没你要的元气森林。”
李英达说:“跟你在一起,喝什么都没关系!”
林朝阳将脸垮下,揶揄地说:“油嘴滑舌,是不是新闻念久了,对谁都这么甜。”
“哪有?”男人将头搁在他身上,语气喃喃:“我已经二十八岁了,林朝阳,我是不是特别幼稚?”
林朝阳留意到一旁的售货机,里面正好有某人要的元气森林。
“和你在一起后,我变成了树上的虫,变成了不会穿衣不会吃饭不会走路的残废。”
李英达趴在他肩头,看着售货机上指示灯忽闪忽闪,男人扫码投币,出货口掉出两瓶饮料。
李英达俯身捡起,并不着急给他,只眨巴眨巴眼,说,“你说,这是为什么呀?”
“因为爱。”男孩站在舞台上,手中挥舞着王杖。他一步一回头,目光紧盯着观众席中的某人。
“因为爱,所以我才来到这个星球上。”男孩泪光闪闪,眼底熨满深情,“因为在这个美丽的星球上,每二十四小时就有一千四百四十次日落。”
男孩回到舞台中央,一颗泪如钻石般滑落,聚光灯顺势打下,照出他单薄的身影。
小狐狸跑过来,问:“怎么样才算爱?”
男孩说:“你不懂。决定爱一个人,就是要冒着掉眼泪的风险。”
台下寂若无人。
“比上一遍好多了!”
林朝阳“啪啪啪啪”鼓起掌来。哪怕座位席上只有他一个人,哪怕这只是一次自娱自乐的排演。
李英达兴趣广泛,在高一时就是校文艺队的代理事长,常出席各种文艺活动。话剧社作为他最常活跃的兴趣社团,时常也代替校方,负责一些重大节日的演出。
这一次他编排的,便是知名童话《小王子》。他饰演主角小王子,一心渴望守护玫瑰花,即便林朝阳认为他更适合饰演玫瑰花。
李英达摘下头上的王冠,一屁股坐到旁边的道具树上。其余人跟着信心大挫,气压沉到地板里,众人在一处叹气。
林朝阳走过去,拉亮厅里的灯,见男孩躺在舞台中央,望着天花板上悬挂的幕布发呆。
“下周就是校庆了,老师说要再排不好,干脆别排了。”
漫长沉默里,有人主动吱声,有些话虽不好听,但总要有人去说。
李英达乍然道:“不能。”
他怎能甘心。
林朝阳说:“我觉得你们很好了,真的,虽然……我不大看话剧……”
“还是像过家家?对不对,孙浩?”李英达问旁边的男生,被点到的男生低头不语,只反复抠着球鞋上脱落的塑胶。
李英达扶额道:“熊哥说这次校庆搞不好,以后就关了话剧社了。”
熊哥是一班班主任,年级组组长,真名叫程兆雄。
一个男生安慰道:“关了就关了,高三本来也没时间搞这些娱乐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