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萎爱人(72)
果然杜之年一问伤势,沈禄就跟膨胀的气球被人突然戳破一样,“啪”的一下,气势瞬间弱了下来。
“不……不小心弄到的。”他支支吾吾地回答。
“是吗?”杜之年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您对自己还挺狠的。”
沈禄似乎想起了什么,脸青一阵白一阵的,嘴角颤动着。
他和大多数无能的懦夫一样,死要面子又欺软怕硬,平日里看着手段凶狠,但只要一遭到激烈的反抗就会变得畏畏缩缩,甚至狼狈逃走。
沈禄气急败坏又无处发泄,杜之年看得好不开心。
他不太温柔地掀开沈禄头上的纱布,“您的伤口化脓感染了,最好还是住院观察一段时间,毕竟上了年纪的人脑袋受伤可不是小事,一个不注意可能就中风瘫痪了。”
沈禄现在心有余悸,暂时不敢报复沈归晚,可狗改不了吃屎,沈归晚的身份证还被他拿捏着,等过段时间伤口好了,这个男人心里那些肮脏的念想又会死灰复燃。
杜之年只能让沈禄在医院里多住几天,吃点苦头,最好出去之后别那么快去找沈归晚的麻烦。
他慢条斯理地列举着脑外伤可能引发的病症,说完还轻飘飘地反问一句:“您说呢?”
沈禄被杜之年唬到了,惊慌道:“有这么严重吗!”
他心里下意识选择相信医生,没想过这个年轻的男人会给自己挖了个坑。
“不好说,所以建议您先住院,等伤口拆线了再出院。”杜之年顿了顿,随即笑了起来,“伤口已经发炎了,还是先让护士给您换药吧。”
沈禄脸色铁青,却找不到发作的理由,只能任由护士揭开他头上的纱布。
纱布被血和脓液黏在头上,揭开时拉扯到了皮肉,沈禄痛苦地哀嚎起来。
他想推开身旁的护士,可一想到杜之年的话,僵直地收回了马上挥出去的手。
护士给沈禄换完药,杜之年晃晃悠悠地出了病房。
他在科室里消磨掉下班前最后的两个小时,在回家路上顺路给沈归晚买了台新手机。
结账时杜之年的手机弹出了一条消息,是确认转账的自动回复。
沈归晚睡到现在才醒,这一天估计又没有吃东西。
杜之年去粤菜馆打包了一份晚饭,直接开车回了家。
“我回来了。”杜之年在门口喊了一声,发现屋里没动静,直接去卧室找人。
听见卧室门开的动静,抱着被子坐在床上的沈归晚扬起头,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杜之年。
杜之年亲了亲他的额头,揶揄地笑道:“你猜猜我今天在医院见到谁了?”
沈归晚毫无反应,杜之年也不恼,自己接上了话:“沈禄。”
“后脑勺破了这么大一个口子,缝了六针。”他比划着沈禄脑袋上的伤口。
见沈归晚一声不吭,杜之年停顿了一会,又问:“沈禄的脑袋是你砸的吗?”
沈归晚藏在被子里的手颤了颤,过了许久才轻轻应了声:“嗯……”
“之前完全没看出来,你好凶啊——”杜之年拉长了尾音,声音里带着些许笑意。
“不还手会被打死。”沈归晚看向他,黑色的瞳孔微微颤动着,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成了两半。
那天沈禄下了死手,棍子落下来的力度比以前重了很多,沈归晚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要死了。
他疼得意识模糊,胡乱摸索的手抓到一个硬物,没多想就挥了下去。
等涣散的意识回笼,沈禄已经捂着头倒在了地上,而他的手里拿着的,是碎了一半的玻璃烟灰缸。
那破碎的烟灰缸将沈归晚的记忆切割成了不连贯的碎片。
他记不清那天晚上到底还发生了什么,断裂的记忆从他眼前飘过,却连一点尾巴都抓不住。
夹着冰雪的雨洗掉了身上的血迹,可他的手掌里依稀残留着血液的黏腻感。
沈归晚只模糊地记得那时候自己砸破了沈禄的脑袋,拿玻璃碎片威胁沈禄,至于中途还发生了什么,他彻底想不起来了。
这种未知的失控令沈归晚害怕,渗进血液里的毒慢慢侵蚀他的身体,和从沈禄那继承的暴戾血脉融合在一起,变成了笼罩在沈归晚心里的黑暗。
沈归晚的眼前闪过一片猩红,粘稠的红色液体似乎又从裹着纱布的手掌里涌出,沿着手臂向下流淌。
液体散发的铁锈腥味围着身体弥漫开,沈归晚张着嘴用力呼吸着,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呼吸声。
杜之年本来想逗一下沈归晚,发觉他的反应有些不对劲,迅速安抚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做得很好,沈禄那种人欺软怕硬,你一还手他就害怕了。”
“杜之年,你可不可以……”沈归晚声音哽咽,颤抖的指尖抓住了杜之年的袖子,“可不可以不要再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