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海(77)
“有乐迷认为你们重组后会是Woken最大的竞争对手,你怎么看呢?”
“我和许然私下有很多交流,许然是理解音乐的人,我们不会存在太大矛盾。而且和Woken相比我们是一支‘新’乐队,没有经验,也没有太多作品,我们风格不一样,到时候就看观众的反馈了。”
“会想开演唱会吗?比如在奥体?”
“先把第一站做好再说吧。”
……
采访时乐队全员只在开头和结尾露了脸,正式过程都是邱声在说。卢一宁听他打官腔,表情诧异得活像见了外星人。
正逢邱声点评到Woken和许然的那一段,姿态放得低,说他和许然没有太大矛盾。要不是亲眼见过他俩差点干架,卢一宁真能信了眼前长着一张漂亮脸蛋的青年所言都是诚恳的赞美。
他压低声音,戳顾杞:“我操,他夸许然!他居然夸了许然!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闭嘴啊你!”顾杞忍无可忍,一巴掌扇在卢一宁后脑勺。
采访时间持续了大约四十分钟,结束后邱声迅速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有点阴沉,好似说了太多违心话,半个字都憋不出来。
他坐在凳子上缓了会儿,疲惫地走向三个人:“行了,去排练。”
卢一宁抗议:“我今天五点就起了,现在还没吃饭!”
“去排练室吃。”
“你有没有人性啊!”
“没有。”邱声干脆地答,不容置疑再说了一次,“去排练,现在。”
潜台词简直是“今天不去以后都别去”。
卢一宁被邱声气得直哼哼,又不好意思嚎哭某人虐待童工,只好嘴里不痛不痒地骂了邱声几句诸如“偏执狂”“暴君”之类的,还不敢骂大声。顾杞跟在他身后顺毛,答应卢一宁结束排练请他吃烧烤。阿连第一次见他们的常态,居然没害怕,还问卢一宁等会儿喝橙汁还是可乐,把他按着塞进电梯。
电梯门即将关闭,闻又夏挡住门,转头看向邱声。
他背靠着走廊的墙壁,两腿好像有点抖,一只手按着小腹位置,脸色比刚才更白。闻又夏放开,对卢一宁说:“你们先回去。”
顾杞见惯不惊地提醒他:“胃痛犯了,给他吃点奥美,包里有。”
闻又夏说知道了。
拍照片、做采访的影棚离公司有一段路,车应该会先送顾杞他们。这边走的小通道,工作人员不怎么经过,而大家都很忙。
天气不好,窗外看得见茂密的行道树——他们早年在滨海新区排练时这些树还没这么高大——因为前两天寒潮南下突然降温,树叶落得稀稀拉拉的,黄了一大半,看起来仿佛今年会是一个寒冬。
办公楼保持着最适宜的26度,但邱声满头冷汗。
是一下子痛起来的,像谁拿了把刀伸进他腹腔一个劲乱七八糟地搅动,恶心难受混在一起往上涌,好像一张嘴能把血块吐一地。邱声感觉他喉咙里有股腥味,又苦又酸,腰不受控地弯着,腿也软,整个人往下坠。
肯定因为说了太多假话,老天提醒他做人要诚实。可刚才的情况他怎么说实话?说我和闻又夏分手了所以解散,说你们德高望重的白老师抄了我的歌还臭不要脸威胁我卖版权不然就搞臭我们乐队?说因为这我跟闻又夏差点打起来他就一走了之了?
要真这么说,他们乐队还没重组就得被黄安维追杀。
邱声不断地调整呼吸,隔着衣服安抚脆弱的肠胃。但都没有用,他反而痛得开始耳鸣,眼前漆黑,光洁的大理石地面逐渐收缩成一个小点——
有人架住了他的两条胳膊,邱声闻到他身上尼古丁和洗衣剂混合的复杂气味,像即将溺水前被塞了一根浮木,不管不顾地抓得很紧。
蹲着其实比这个姿势舒服些,但他想抱闻又夏。
走廊有监控吧?算了。
邱声迷糊地埋在他肩上。
“包。”闻又夏说,“压在前面了,你先放开。”
邱声不放,闻又夏就单手挤进他们紧贴着的身体之间抽出那个包,他翻了一阵,里面钥匙银行卡手机就这么散着放,耳机线缠得找不到头。邱声还全身重量都交给闻又夏,他没办法,只好半靠着墙,另一只手抱住邱声。
翻了会儿总算找到了顾杞说的奥美,胶囊挤在铝板里,差点被压扁。闻又夏扶着人站好,翻出保温杯晃了晃,还好有水。
他递给邱声,问:“一次吃几颗?”
邱声不耐烦地抓过药,啪啪两下掰开,就着水干脆地吞了。
闻又夏没吃过这个,看了阅读说明晓得是治胃溃疡的,莫名松了口气。他当邱声动过刀又差点得绝症,现在看来慢性病的结果也不怎么样但已经比想象中让他安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