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海(62)
高强度演出、排练,还有学校的功课,一般人可能受不了这样的状态,邱声却游刃有余。他仿佛不用睡了,从来没这么亢奋,演出后他不参加喝酒吃饭的活动,就回到排练室,或者去闻又夏那儿,写歌,戴着耳机,一动不动地坐好几个小时。
闻又夏的新住处在林荫大道的岔路口,老住宅区,一排灰色的“老破小”外观摇摇欲坠,但都是从前单位筒子楼,朝向好,租金也并不便宜。
他租的一居室,刚安顿好第二天邱声就提着行李不由分说地往里搬,理由是“学校太远”。
闻又夏没有阻止,任由邱声用自己的东西一点一点把这间灰白底色的房间填满,最后一样搬进来的是邱声本人。
他的房子厨卫空间都小,没有会客厅,卧室放完电脑、合成器、还有一堆乐器的电线之后根本没有地方放椅子,只好坐在床上干活。可是床也不算太宽,邱声留宿时不得不和闻又夏挤在一起睡,稍微翻个身就面对面挨得很近。
老房子的冬天让人难受,东河不南不北,冬至后气温将至零度上下,不常有大雪,但霜冻十分严重,温度一低就结霜,泥沙容易堵住水管。
不算个好地方,但邱声老爱往这儿钻,一周能住五六天。
等乐队开始固定演出场地,邱声更是成了一居室的半个主人,住得心安理得。
邱声像一只准备过冬的仓鼠,把他的乐谱、论文、作业包括英语词典都往闻又夏的床底下堆。闻又夏对邱声仿佛有无尽的容忍度,他们打破了原本保持的社交距离,尽管很多信息没有互通,在外人面前,却俨然不分彼此了。
只是邱声知道,这还不够。
他还不够了解闻又夏。
他只知道闻又夏好像有个退休的中学老师爷爷,还有个弟弟,但他们从来没见过面,闻又夏搬出来后甚至长时间地不回家,即使他的家距离林荫大道坐公交也就十来站,骑机车的话,可能只要半个小时。
还有其他的,比如闻又夏语焉不详地无意中提起的演出费“拿给家人治病了”。
邱声疑惑着为什么他不回家却要定期给“爷爷”和“弟弟”打钱,但这些都不影响邱声爱他,越来越近地爱他。
他毫不怀疑对闻又夏的爱够不够纯粹,理解和爱是两回事,爱不讲原则。
所有的分歧、矛盾、差异也许会一定程度影响他们彼此包容与妥协的进程,也许会让他们受伤,但都不会让他放弃爱闻又夏。
而且邱声觉得闻又夏知道,毕竟他没打算隐藏。
他和那些在台下冲闻又夏喊“不准往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躲”的乐迷没什么区别,目光都总在闻又夏身上,被他不经意间的一举一动牵引着全身的神经,迟早训练出条件反射,阅读闻又夏的每个细微变化。
而他又不太一样,他可以稍微肆无忌惮一些。
他能抱闻又夏,坐他的车,玩他的贝斯和耳机,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你今天来学校接我然后我们再去演出现场”。他能把不爱吃的苦瓜夹给闻又夏吃,打不开的可乐瓶塞给闻又夏,他不想回学校,就拉着闻又夏在校门口一直聊天。
他能在自己的每一首歌里打上重重的“闻又夏式”痕迹,像践行着他未说出口的,将他们共同创作过的东西永远留存。
某天卢一宁阴阳怪气:“闻夏,他那个破书包有什么好帮着背的,帮我拿个擦片呗。”
闻又夏一动不动:“你自己拿。”
从那天以后邱声再理直气壮让他帮忙时,隐隐会自作多情地想,闻又夏也许、大概、可能有那么一点不排斥他,纵容他,宠爱他。
他在这种“不排斥、纵容、宠爱”中获得了巨大的安全感。
如果继续保持状态,也许某一天,他们会躺在一起时情不自禁地擦枪走火,然后心照不宣地将关系从精神相伴上升到肉体。可能不告诉乐队成员,在别人面前依旧是亲密的拍档,也不认真地说爱,直到消磨掉感情后又默契地结束。
那样就和恋爱没区别了,或许仅仅缺少仪式。
但邱声不喜欢“一切尽在不言中”。
又一个深夜,他们结束了在livehouse的演出,邱声偏过头看闻又夏走在身边。他在这刻生出冲动的念头:拿一首歌给闻又夏告白。
闻又夏肯定不会拒绝他。
作者有话说:
最近几章字数都一直超预期,说真的有点累了,还有人在吗?
第27章 夜雪永远不消融(上)
歌只起了个4/4拍的头,12年12月,圣诞节当天,东河市下了一场新闻里所言的“三十年不遇”的大雪。
下雪前先是下了冻雨,路面结冰,严寒天气影响了观看演出的人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