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琦听得心都碎了,说:“你别这样说自己。”
程越溪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又凉凉地说:“我当时就想,我不要受这两人的任何恩惠,我即使一个人,我也可以。”
曾琦痴痴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程越溪道:“但我不能,我要接受他们的抚养,我要花他们的钱,不然,我能怎么办?我厌恶这样的自己。曾琦,我一直以来,就很害怕,我害怕形成精神上依靠他人的心理,但我也怕我失去和人有亲密关系的能力。你看,我的身体和灵魂都被他俩打下了印记,这个印记,因为我携带他俩的基因,从我出生到我死去,就要跟着我了。我很厌恶自己,比厌恶他俩还厉害。曾琦。”
曾琦张了张嘴,他总觉得自己有很多话想讲,但他又一句话也没讲出来。
房间里陷入了安静,好像空调声都不在了一样,两人处在某种真空的世界里。
程越溪深吸了口气,仰着头去看天花板,神色茫然,轻声说:“我其实,没有谈恋爱的能力。都是景心哥一直在包容我。”
曾琦抬手抹了一下脸,发现手指沾染上了湿意,才意识到自己流了眼泪。
他掩饰地转开了头,问:“这些事,你都告诉过赵景心吗?”
程越溪摇了摇头,“我不敢告诉他。但他那么聪明,他知道。他说我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曾琦心说那就去看看心理医生吧,看下也没什么坏处。
曾琦想,他不像自己想的那样了解程越溪,虽然他觉得自己是爱着程越溪的,但这种爱,也只是他的自以为是的一种感情。
曾琦沉默着没说话,程越溪突然站起身来,道:“曾琦,谢谢你。我想回学校了。”
“哦,好吧。”曾琦仰头望着他,也慢慢起了身。
两人回了学校,这一路,两人都很沉默。
大约程越溪在曾琦面前剖析了自己,这让他很介意,所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程越溪就再没应曾琦的约一起吃过饭。
程越溪还是老样子,但曾琦却变了不少。
他在夜深人静时,时常去想程越溪描述过的那晚,大雨哗啦啦地下,一个小孩儿背着书包在雨中匆匆跑回家,但家里却没有一个人。
曾琦意识到,自己以前完全不了解程越溪。
他的父母关系和睦,也很爱他,他去到这个世界的任何地方,他都知道,有父母会担心他,会盼着他回去。
但是程越溪不,他在心里认定,没有人在意他。甚至程越溪自己也否认自己的存在。自己厌恶自己,这会是怎么样的痛苦呢。
曾琦之前还能对程越溪说出“上床”这种理所当然的话,但在他意识到自己是真的爱程越溪的时候,他再不可能讲出那种话了,不仅讲不出这种话,他连和程越溪谈的日常话题,他都要把每个字在心里滚两滚才敢出口。
在多年后,曾琦看电影,电影里讲:“喜欢就是放肆,但爱是克制。”他顿时一阵恍惚。
作者有话要说:吱吱:曾老师,我觉得照你这个情况,程老师没和赵景心在一起,也不会答应你的。
曾琦:为什么?
吱吱:没人说过你恋爱神经很直男癌吗?
曾琦:………我哪里直男癌了,我没有!
吱吱:好吧,没有没有。程老师和你做朋友,可见他真是个温柔的好人。
曾琦:他一直就很好啊。
第七章
饭桌上顿时极沉默,穆主任在一阵怔忡后,她又声音冷酷地说:“照我说,赵鹏程就是猪狗不如的东西,赵景心才死多久,他就要和你黄嬢嬢离婚,想娶年轻小姑娘再给他生两个小孩儿。”
曾琦瞬间抬起了头来,震惊地看向穆主任,惊问道:“妈,你说什么?赵景心死了?”
他这一问声音极大,把穆主任和保姆都吓了一跳。
穆主任不由问:“你还不知道吗?”
曾琦摇头:“我不知道啊,这是怎么回事,赵景心怎么会死?他那么年轻,难道是得了病?”
穆主任叹息一声,说:“我刚以为你从程越溪那里听说这事了。程越溪没告诉你?”
赵景心和程越溪之间的事,在几年前闹得挺大,至少是赵景心母亲这边的好几位好友都知道这件事,程越溪的父母大姨那边也因为黄慧贤去闹了一通,大家也知道了赵景心和程越溪的事。
穆主任知道曾琦和程越溪从小是同学,又一直有联系,程越溪和赵景心是一对,赵景心死了,她便以为程越溪可能把这事告诉了曾琦。
曾琦说:“我们最近联系很少,上次联系是挺久之前了。”
穆主任颇为伤怀地说:“听说是两个多月前死的,但我知道这事是上周。你黄嬢嬢来找我,我才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