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中+番外(103)

半个月前，沈雪峰还计划着叶连绵的生日派对，他给叶连绵在国内几个好友的机票都买了，酒店也帮他们订了，结果遇到了突发事件，两个人随即进入紧急繁忙的工作，有时候两三天想起来才通个电话，派对的事没有了下文。

之前，叶连绵偶尔会在某些事情结束后跟沈雪峰调侃一两句自己的命运总是有肉眼可见的缺陷，很小就逼得他不得不接受他不完美的生活，看空人生，他说的次数不多，沈雪峰有所体会，但没有更深刻的感受，如今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倒是能深悟体会到他爱人话里自我调侃的意味了。

他爱人出生豪门，但不被父母家人所喜，奋力拼博以为找到知音伴侣，回头一看也只是平常。

这些都是人生大事，人生小事就是他们结婚恰逢沈雪峰事业最忙的时候，结婚就是办个证，后来也没有婚礼，更小的就是小到他今天五十寿辰，也只有身边最近的亲友能给他发条生日快乐的消息。

他一生努力拼博，为他人添砖加瓦，但属于他的荣耀光辉时刻并不多，他穿着最华丽的衣服，露着最温暖迷人的微笑，隐在暗处，沉默不语。

没有几个人会具体了解他一生做过什么事情。

沈雪峰知道叶连绵毫不在乎身后已过的事情，这个人拥有的波澜壮阔的内心只允许自己往前看，但第二天叶连绵回他的电话，两个人说完公事的安排后，他主动道：“这次事情处理完后，九月我们两个人一起请个假，回一趟国吧，申请我来报。”

“嗯？”叶连绵在那边还略有不解。

“你带我见见徐磊他们，这次回去就见你那边的朋友，工作上的事情我们就不处理了，就纯度假。”沈雪峰道，他想给叶连绵一段完全属于叶连绵的时间，当是生日礼物。

叶连绵在那边笑。

“秘书助理也不带，就我们两个，听你安排，你想去哪就去哪，你想见谁我们就见谁。”沈雪峰说的是真的，这些年叶连绵太累了，忙着照顾他，还要建立处理自己的工作，沈雪峰和他的家，纯粹靠他一个人支撑。

“也行，”叶连绵在那边笑了几声，回了他，“那你去请假安排，时间定了跟我说一声。”

“好。”

“行了，忙吧。”叶连绵在那边先挂断了通讯，最后笑看向沈雪峰的温柔眼神让沈雪峰紧绷着的神经很快松弛了下来。

多年的战场生活把暴戾刻在了沈雪峰的骨子里，现实允许他松懈的时候也不多，等他回到后方工作，他有一段时间严苛又独断专行，是叶连绵的冷静教育了他的专横，有一个能压得住他的人，沈雪峰也少走了不少弯路，终于在四十五岁那年通过各方评估，接过了老首长的指挥棒。

这些年间，尤其是两个人四十岁前后那几年，两个人的冲突其实很大，最大的那一次，沈雪峰甚至把叶连绵气得拿上护照就去了机场要回国，当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沈雪峰拿枪抵住了自己的脑袋也没把人拦住，叶连绵走的时候还甩了他一巴掌，沈雪峰那天还以为自己完了，结果叶连绵那天晚上还回来了，抱着流眼泪的沈雪峰自我评价了一句，“我眼光真他妈差。”

沈雪峰一线战争参与太多，死亡见证的太多，抽离的也很慢，那几年两个人就跟熬鹰一样修复沈雪峰的情绪，并且沈雪峰的情绪不止是修复，他的岗位要求需要他有更坚定的信念，要把一个有二十多年一线创伤的人修整得完完整整，还要更坚不可催，那是一天都不能松懈的事情，叶连绵在其中也崩溃过，但最后还是主动回来，把趴在地上的沈雪峰也拉了起来。

一个人不能没有家庭，尤其像我们这种人，不能无依无靠。沈雪峰也是到了那个年纪，才彻底明白了老首长为什么一定要他结婚的良苦用心。

家庭拯救了他，可能拉他起来的人，只能是一个比他更坚定的人，而他煎熬过的，叶连绵只会比他更煎熬。

两个人你拉我扯的走到了今天，沈雪峰很清楚明白，他给叶连绵带去的痛苦和煎熬，远远超于他带给叶连绵的幸福。

那也是远远超于叶连绵前夫重容光所带给他的痛苦，沈雪峰以爱之名，绑架了一个人成全自己，而叶连绵对此毫无怨言，偶尔轻描淡写自嘲一句，也是说过从此不再提。

沈雪峰总以为等再过年些，等工作上手了，他就会有时间对叶连绵好了，但以为只是以为，他并没有太多时间去对叶连绵好，反倒是忙碌不休的叶连绵总会抽出时间来照顾他，想一想，谁用心更深，一目了然。

沈雪峰不想老等着“有时间”了，他怕真等他有时间的时候，他老得不行，而叶连绵那天也会耗尽了对他的爱，对他也失望得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