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30)
国庆长假到来,盛夏成为了慢慢咖啡店靓丽的风景线,他像个不会累的毛陀螺,哪里需要就转去哪里,连龙哥都说,盛夏是他见过的听障人里最乐呵积极的,也挺奇怪,明明不会说话,却总觉得他站旁边就能咋咋呼呼吵闹个没完。
盛夏不乐意,谁要什么乐呵积极,逼着龙哥改口,以后提起自己,必须说他是听障人里最帅的一个。
大假人流量比平时翻了三四倍,盛夏为了尽快适应咖啡店的工作,早中晚班都排上了,打仗似的忙了三天,他还没学会怎么拉花。
另一位聋哑咖啡师摸着他的肩膀安慰:多练就好了,龙哥耐心好,会教你的。
盛夏很嫌弃自己的手艺,打着手语问:龙哥拉得最好看的是什么?
咖啡师比不出来,直接写:天鹅。
哇!别人那是拉花,盛夏是往咖啡里泼奶,根本不是一回事。
“表演给你看看?”龙哥看见他们在聊天,走过来做了杯完美的拿铁,让盛夏拿着,嘱咐他,“替我跑个腿,把文件给徐主任,地址和电话我写在封面了,咖啡当跑腿费。”
龙哥要送的文件是一份提交给残联的申请材料,关于促进聋哑人就业创业的合作框架,盛夏照着地址顺利找到了优佳听障关爱服务中心。
徐主任在开会,前台的小姐姐打着手语让盛夏稍微等等,这里挺大的,来来往往的志愿者也不少,盛夏比划:我可以到处看看吗?
小姐姐:当然可以,里面有特教班,还有活动室,外面有一个花园,主任大概还有半小时才能下来,你可以慢慢逛。
服务中心被铁栅栏围着,进来别有洞天,院子里花草树木郁郁葱葱,还有喷水池,盛夏远远地看了一眼,有大人带着几个小朋友在那儿喂鱼,时不时打手语交流,他想到特教班,转过身往屋里走。
小时候读书成问题,刘春莹只能送他去特殊教育学校,去了没几天就被盛骏冬领回家了。
那短暂的几天留下的心理阴影让盛夏记到现在。
“咣叽”一声,凳子被砸到了门上,盛夏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对,这就是盛骏冬说什么也要把盛夏领回家的原因,在特教学校里,他亲眼看着别家的孩子是怎么歇斯底里的,打人,砸东西,发疯,自残,突然发作,不讲道理。
作为一个聋哑人的父亲,这些孩子让他无奈也心疼,但作为盛夏的父亲,盛骏冬只想保护好他,哪怕砸锅卖铁,低声下气求人,也要给他提供一个正常成长的环境。
教室的门被椅子砸开了一条缝,盛夏关于特教学校的回忆也像这条缝似的越撕越大,有人的脚步声,要走出来了,一瞬间,盛夏有点想掉头跑掉。
但他没有走,脚步声慢而轻,声音消失,同时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尤远走到门口,弯下腰轻轻提起凳子,短短的刘海垂下,遮不住他好看的眉眼和高挺鼻梁,目光飘落在被砸出的小坑上,他有点可惜,却没有半点责怪谁的意思。
像是感受到一股炽热的视线粘着自己,尤远往过道撇过头来,看见盛夏呆呆地站在面前,二人皆是一愣。
“盛夏?”尤远直起腰,微微诧异:“你怎么在这?”
我也想问,你怎么在这。盛夏蠕动到尤远面前,没敢往门里看,笑了笑:来找主任。
“徐哥?他在开会吧,要等一会儿的,进来不?”尤远错开身,明显是想盛夏也进去,盛夏只好答应,慢慢往里挪,和摔东西的小屁孩来了个眼对眼。
小孩儿看着十一二岁的样子,坐在地上,双手捏成拳头,看见尤远揽住盛夏的肩膀,眼神又犀利了几分。
“他叫段小瑞,是我在这手拉手的对象之一。”尤远一边比划介绍盛夏,一边对盛夏说,“他能看懂一点手语。”
盛夏注视着小孩儿,跟他比划:我叫盛夏,听不见声音,我们是一样的,可以这样交流。
小瑞瞪着盛夏,毫无反应,他又继续比划:我比你大一点,可以叫我哥哥,哥哥有咖啡,请你喝啦。
捧了半天的咖啡递过去,小瑞接了,咖啡很香,他探究地端详起来,盛夏正高兴,打算再聊几句,谁料小孩儿打开盖子,朝着盛夏的脸就泼过来,尤远眼疾手快,护着盛夏用后背挡下咖啡。
还好咖啡不烫了,盛夏匆忙翻小包拿纸给尤远擦衣服,尤远背过身去跟小瑞说:我不走。比划完小孩才冷静下来,头扭到一边,不再理门口的人。
“没事,他正闹脾气呢,我跟他说要回去了,他提起凳子就摔门。”尤远丝毫也不生气,把盛夏拉到墙角,检查他衣服问,“泼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