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哑巴(186)
开庭盛夏没去,也没再联系过程檀,结果是尤远亲口跟他说的,恶人有恶报,一切都是自作自受,没什么好说。他在剧组忙得没日没夜,尤远偶尔来探班,还被盛夏嫌弃耽误工作给赶回家了,婚礼的一切都交给尤远操心,在盛夏没回家的这两个月,玉城的绣球和柠檬都被运了回来,全部栽种进院子里,有专业的园丁进行养护,起初盛夏还担心植物水土不服,尤远照了一整院的绣球花给他看,开得五彩缤纷的,大朵大朵的绣球拉开了夏天的序幕,让远在剧组的盛夏想家想得失眠。
有尤远在的地方,盛夏的人都活了过来。
连无尽夏花都能汪洋成海。
五月一日,婚期将近,盛夏收拾好东西,被尤远从剧组接回家了。剧组在离北京两百多公里的小山村里,开回家大概三个小时。
“外婆住的好吗?”盛夏关心道,“外公呢?没见我人,他有没有找我?”
“你还挺操心,光操心不回家,好意思问呢。”尤远打着方向盘,瞥他一眼,“你妈让买个麻将桌,天天在家跟外婆打麻将呢,外公也学会了,小汀没事儿就来凑热闹,瘾大技术差,要是打真钱都输套房出去了。”
盛夏笑得没心没肺,难以想象尤远在家围绕着一堆长辈,整天是怎么被唠叨的,他摸摸尤远的手背,把人牵着说:“那他们打麻将,我俩回去,有饭吃吗?”
“饿了?”尤远摸摸他的肚子,“你们剧组是伙食不好吗?又瘦了。回家有现成的吃的,外婆和你妈包了饺子,今儿估计我爸也来。”
“周姨呢?”盛夏问完又改口,“妈来吗?”
“来。”尤远道,“出门前我爸打电话,说买了只土鸡炖汤给你喝。”
尤军不会做饭,要炖土鸡汤的只能是周胜男了,自从她崩溃回家之后想了很久,也看了心理医生,整个人变得非常沉默寡言,但是也没再为难盛夏。只要她不为难别人,别人自然也不会为难她,日子就这么别别扭扭地过下去,家里人多热闹了,周胜男不可能不被这种氛围所感染,从不抵触到接受有个过程,盛夏愿意敞开心胸接纳她,他想得很简单,同样是病人,犯不上彼此为难。
人生那么长,他和尤远一路走下去,于周胜男来说是多个儿子爱他,于盛夏而言是多个妈妈疼自己,聪明人会权衡,傻瓜才别别扭扭一辈子呢。
车平稳地往家里开,盛夏连上自己的手机,放了一首他喜欢的美国民谣。
悠扬的节奏传来,迷幻又温馨,像诗人吟唱的温柔嗓音,唱得盛夏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Flightless Bird,American Mouth
I was a quick wet boy
diving too deep for coins
All of your street light eyes
wide on my plastic toys”
他做了个梦,梦醒之后惆怅了很久,有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抓着尤远喊了声“哥”就没后文了。
“Then when the cops closed the fair
I cut my long baby hair
Stole me a dog-eared map
and called for you everywhere
Have I found you”
不知道循环了第几遍,音响里还在放着那首歌,末尾的几句歌词无比契合盛夏曾经的心声,让他怅然若失了好久。
——到处呼唤你的名字,可我找到你了吗?
等了半天尤远忍不住问他:“怎么了?口渴还是肚子饿?”
“我做了个梦。”盛夏咂咂嘴,“跟我写的故事,续上了,想听吗?”
尤远:“哪个故事?”
“国王与骑士。”盛夏长长地舒了口气,“我梦见了一个,完美的结局。”
那是个风云变幻的战争年代,王子还小的时候,就被老国王塞进了骑兵团,跟着年轻又出色的骑士团长学剑术和骑术。他从幼年到成年,所有关于荣耀的幻想都维系在一人身上,具象成骑士团团长的模样,小王子更想当一位英雄,而不是端坐王位的雕像。
他对老国王说,骑士代表了勇气和忠诚,是一个人活着最可贵的品质,可王权束缚了小王子的手脚,他一次次目送骑士团带兵出征,自己只能安稳于内,所以每一次骑士团长离开,他只能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冲着他的英雄抛洒最圣洁浪漫的玫瑰,默默祝福爱的人平安归来。
后来小王子继承了王位,也继承了一个支离破碎的国家,人民在纷飞的战火里离他而去,骑士团在一次出征中再也没有回来。
骑士团长临行前说过,永世忠君,是玫瑰骑士的信仰。
于是他们死在了战场上。
小国王艰难地支撑着自己的王权,为了所剩无几的人民浴火奋战,终究也不敌强权者的侵略,他当然没有忘记骑士团长教给他的勇气和责任,撑到最后一口气,也不过是忠于自己的人民,最后用命去换无辜之人活下去的机会,死也死得无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