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20)
江一则摇摇头,“没有。”
“我也没有,”赵无眠说,“人生初体验,也不错。”
江一则笑了,提醒赵无眠看好行李注意扒手。
火车缓慢开动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车厢里吵闹不休。
比较幸运的是,赵无眠和江一则买到的坐票是在一起的,他们拥有了一个完整的硬皮“沙发”,背后是一对年轻小夫妻,对面是一个趴着桌子睡着了的打工妹。
“今天晚上只能将就一下了,”江一则说,“明天白天补点觉吧。”
“行啊,哎我们宾馆订哪儿,”赵无眠感冒还没好全,说话声音哑哑的,“要不就订在旅行社一开始安排的那家?都统一取消了,肯定有空房。”
江一则翻了翻旅游App,“其实我们可以直接订在鸣沙山月牙泉门口,这季节那里根本没什么人,民宿套间一晚上只要88。”
“真的?”赵无眠瞬间来了兴趣,“那好啊。”
订完酒店,两人分别抱着行李,闭上眼睛能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赵无眠因为感冒药的作用很快就睡着了。
硬皮火车的后背与座位呈直角状,毫无幅度,他睡着睡着头就开始往冰冷的车窗上磕。
朦朦胧胧间,他好像感觉到有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让他靠在了一个角度正好的位置,上面还垫着软乎乎的抱枕。
江一则一整夜都让赵无眠靠在自己肩上,上面还放着橘猫抱枕。
他自己相对清醒一些,只是偶尔打个盹儿,熬夜对他来说很常见。
火车开开停停的,赵无眠睡得不是很安稳,好几次头都要掉下去了。
在江一则第三次伸手把他扶正的时候,赵无眠半梦半醒间在他的指尖亲了一下。
声音很响,想赖都赖不掉。
江一则猛的一下把手缩了回来。
尽管赵无眠大概率是在梦中神智不清醒,但这仍是江一则人生中屈指可数,能听见自己心跳的时刻。
赵无眠在很多人眼里都与众不同,赵无眠对他来说一直是不一样的。
高中时期那点儿朦胧的好感伴随着上大学、分到不同的校区以及接踵而来的忙碌生活渐渐不了了之,但是重逢那一刻的心跳是真的,总是下意识地去照顾他也是真的。
江一则尽力控制住自己的呼吸,然后像前几次一样伸出手把赵无眠的脸扶正了。
火车继续轰隆隆地向前,四周睁眼的继续聊天,闭眼的还在睡觉,夜灯接触不良时暗时明,暖气像快要报废了一样嘈杂不堪。
他用冰凉的指尖轻轻碰了下自己的嘴唇,无尽雪夜里偷来一秒的火星,霎时燃尽。
当前位置E96°78’02’’N40°03’09’’,时刻凌晨三点五十四分。
...
这种绿皮火车不仅开得慢,还一路开一路停。
他们到敦煌的时候,已经是清晨五六点了。
这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零下十几度。
赵无眠走出火车站才被冻得清醒了,晨风一吹,竟有种人间清澈心境明晰的感觉。
还很自由。
“我们自己的旅行终于开始了,”赵无眠说,“下面我们去哪儿?”
江一则:“鸣沙山月牙泉离这儿不远,打个车吧,很快就到了。”
他们定的民宿位置绝佳,就在景区大门口,走个三五分钟就到了。
整个民宿只有一个人,他说自己是前台打工的,这儿冬天压根儿没人来,老板已经回家过年了。
赵无眠很好奇,“你这民宿现在住着的就我们俩人?”
“本来还有个日本人,来看莫高窟的。”
前台小哥说,“不过他今天下午就走了。”
于是赵无眠和江一则在这趟旅行的最后,用最少的钱住到了最大的房子。
昨夜两个人都没有睡好,总归是已经到门口了,他们决定上午先补个觉。
这觉一补就补到了下午。
出来的时候前台小哥问,“你俩今天还玩儿吗?这会儿还来得及。”
“来得及干嘛?”
“看日落啊。”
小哥说。
由于是淡季,赵无眠和江一则持学生证不需要买票。
凛冬落日,云汉之下沙丘与光影交错相接,曲线恢弘优美,人是不能更渺小的事物了。
天空蓝到窒息,白云倏忽飘渺。
鸣沙山上人丁寥落,偶尔坡上走出几个夕阳下小小的人影,孤单得像张骞只身通西域。
“你们是骑骆驼,还是爬上去?”景区里的工作人员问道。
“爬吧,”赵无眠四下看了看,“这儿也没人骑骆驼啊。”
“估计因为是冬天吧,”江一则说,“游客以驴友为主。
我看夏天大部分人都是骑骆驼的。”
鸣沙山不是所有的沙丘都能爬,有专门给游客开辟出的一条路,沿着沙山的脊上走,一步一陷,尽头似是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