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雨(78)
没破皮,按压略有疼痛感,可见昨天傅宣燎并没有使很大的力气,挣不开只是因为太累了。
时濛麻木地给傅宣燎、也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收拾完找了件薄些的高领衫穿上,走出卧室。
傅家房子不小,住四个人绰绰有余。
空着的房间腾了一间出来给时濛当画室,这会儿蒋蓉正打扫到那间屋子,听到房门打开的动静探出脑袋,看见时濛穿得严实,问:“大热天的,怎么穿这么多啊?”
时濛不想告诉她为了挡掐痕。哪怕昨晚动静那么大,说不定她对发生了什么心知肚明。
“我不热。”
时濛边回答边往厨房去,准备喝杯水再出门。
不多时,蒋蓉也来到厨房,把温在烤箱里的三明治拿出来:“吃点吧,尝尝伯母的手艺怎么样。”
时濛没有拒绝的理由。
洗过手拿起三明治的时候,被蒋蓉看见手背上的抓伤,她愕然道:“这是被猫抓的吗?”
翻转手臂看了一眼,时濛不以为意:“就一下。”
“打疫苗了吗?”蒋蓉提醒道,“如果是昨天晚上被抓的,还没到24小时,现在打还来得及。”
于是时濛刚吃完就被蒋蓉催着出门去了,手上握着手机,手机开着导航,目的地枫城预防疾控中心。
“我不会开车,不然就送你去了。”
蒋蓉把他送到门口,看一眼他的手,又扭头看向作为画室的那个房间,颇为担忧的样子。
“画得多好啊。”她说,“这么灵的手可千万不能有事。”
路上,时濛接到孙雁风的电话。
他开门见山:“我听你妈妈说,昨晚你帮着出去找猫了?”
时濛“嗯”了一声。
那头传来无奈的叹息:“唉,我跟你妈妈说过,有事找我,没想到还是打扰你了。”
“没事。”时濛说。
“那木木……我说那只猫,最后是在哪里找到的?”
“小区附近的草丛里。”
想起昨晚的黑灯瞎火和恶劣天气,时濛此刻仍有一种被雨淋得湿漉漉的不适感。
手也是在那时候被抓伤的,猫躲在草丛里,被逼近的脚步声吓到,时濛弯腰去捉它时,它慌不择路地逃,呲牙就是狠狠的一爪。
“找到就好。”孙雁风说,“下回碰到这种事,打老师的电话。说好要照顾你们母子俩的。”
时濛没回忆起来孙雁风什么时候说过这话,心想可能是对杨幼兰说的吧。
从头到尾他都只是一个局外人,加入不进去,什么都不懂,在牙牙学语的时候,就不得不被动地接受劈头盖脸砸过来的命运。
可是他不至于迟钝到时至今日都察觉不出其中的不合常理。
“所以,其实我是您的儿子吗?”时濛不喜与人拐弯抹角,有了猜测便直接求证,“还是说,时沐才是你们的孩子?”
新的思路被开辟,过往许多被忽略的细节接二连三冒出来,不分轻重缓急,全都成了疑点。
不论远到难以考究的部分,单说昨晚杨幼兰的态度,就足以令人费解。
毕竟连与他无亲无故的蒋蓉尚且能给他几分关心,亲手抚养他长大的母亲何至于这样轻贱他,仿佛他的生命如草芥,还不如一只猫来得重要。
而且他想起来了,昨天是时沐的祭日,傅宣燎的易怒也因此得到了解释。
那么杨幼兰呢?她为什么在这个日子里如此反常?
她还藏着时沐的画册。
时沐……沐沐……木木……
反复咀嚼着这两个相近的名字,脑海中如同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时濛卷入过往的洪流,逼他将扎在身上的刺一根一根拔出来,细究到底哪里出了错。
自时濛记事起,杨幼兰似乎就对时沐有着不同寻常的感情。当年时沐病重,她催着时濛去做骨髓配型,甚至说出了“求求你救救他”这样的话。
当时时濛只当她为破坏别人的家庭迟来地愧疚,良心发现想补偿,却没想过是出于本能。
母亲对孩子本能的爱。
事实上,时濛并不在意这些虚无缥缈的疼爱与关怀。
他独惯了,自出生起就一个人行走在这冰冷的世界里,以至他对旁人的漠视与恶意习以为常,得过且过,也就无心追究被如此对待的原因。
反正不会有人告诉他。
而且太累了,光是活着,追逐那点微末的光芒,就让他精疲力竭。
所以当意识到某些事情可能从根源上就出现错位,时濛最先的反应是惶恐,紧接着便是逃避。
他怕被打扰,怕固有的认知被颠覆,怕出现难以承受的后果,对该有的预判和处理更是茫无头绪。
可他也较真,倔脾气,还性急,既然让他发现了端倪,他就断不可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