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雨(41)
江雪递了个眼神给时濛,时濛点点头,她便应了:“好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吃晚饭休息一阵,几人就乘坐度假村里的接驳车,往湖畔方向去。
沿途山峦叠翠,阳光中和了风的冷冽,傅宣燎深吸一口新鲜空气,扭头就看见时濛掏出随身携带的小本本和铅笔,垫在膝盖上。
“风景不是一直在变吗?”傅宣燎好奇,“这也能画?”
时濛没抬头,只说:“能。”
纸上很快出现一道如同连绵山脉的轮廓,明暗交界处也添了几笔,然后就慢慢停下了。
围观的傅宣燎等了半天:“怎么不画了。”
不习惯在别人眼皮底下画画的时濛别开脸:“你别看着我。”
“那你也别看我。”
“我没看你。”
“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
时濛说不过他,侧过身往边上靠了靠。
傅宣燎逆反心上来,偏要看,伸长脖子凑过去,挤得时濛动弹不得。
怕他俩闹着闹着打起来,前排坐着的高乐成转过来当和事佬,把挂在车门旁的游客记录本摘下递给傅宣燎:“你也画,不给他看。”
傅宣燎置气般地接过来,用牙齿咬开笔帽叼着,在记录本背面的空白处唰唰起笔。
不到五分钟就画完了,傅宣燎颇为得意地把记录本送到前排传阅,抬下巴指了指时濛:“像不像他?”
高乐成结过本子定睛一看,一只圆咕隆咚的蘑菇,小鼻子小脸的,嘴角微微下撇,还真有几分神似。
“先前你说小时候学过画,我还不太相信。”高乐成率先表示认可,“现在信了。”
板了半天脸的江雪用余光瞥了一眼,没忍住破功笑出了声。
闻声时濛又停笔,动了心思想去看,头刚抬起,视线就被挡住了。
傅宣燎一手遮他眼睛,一手抽回记录本迅速撕掉有画的那张:“就不给你看。”
高乐成转回去,冲身旁的江雪尴尬地笑:“我这兄弟有点幼稚,你放心,我跟他不一样。”
到了地方,傅宣燎才知道船是人力的,真要用桨划。
当场傻眼,他问时濛:“你会吗?”
时濛摇头。
那边两人的船已经下水了,江雪冲岸边招手:“濛濛你来我这儿!”
时濛看向岸边告示牌上的“每船限坐三人”,对傅宣燎说:“你去。”
“我对坐船没兴趣。”傅宣燎在一旁的长椅上坐下了,“正好让我清静清静。”
那边江雪还在等,高乐成握着桨在原地打转,时濛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便对江雪说:“我怕水,你们玩。”
光天化日之下,高乐成就算有贼心也没贼胆,放他们俩单独聊聊应该不碍事。确认湖边有随时待命的救援队,时濛在长椅的另一头坐了下来,掏出本子接着画。
没动几笔,听见身旁的人问:“你怕水?”
时濛含糊地“嗯”了一下。
又听见傅宣燎意义不明的一声笑:“我看,你是怕我跑了吧?”
笔尖停顿之前,在纸上不受控地画出一条扭曲的线。
把笔搁在本子的夹缝中,时濛扭头看向傅宣燎:“你想跑?”
他语气确定,尾音下沉,与其说是问句,倒不如说他在陈述一件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
傅宣燎突然想知道,如果时濛知道那可笑的合约即将解除,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会扑到他身上,疯狗似的咬他,还是跑到时怀亦跟前拜托他再次出面,又或者……会哭吗,会流着泪求他不要走吗?
仔细想来,除了做爱舒服到或者痛极了留下的生理泪水,时濛还从未在他面前哭过。
长久以来被压抑的反抗天性转化为暴虐因子,在身体里悸动翻腾,傅宣燎突然很想看时濛哭,于是回答:“想啊,当然想,做梦都想。”
他凑近,用低沉到近乎蛊惑的嗓音问时濛:“你会放我走吗?”
几乎是立刻,时濛抓住了傅宣燎撑在椅子上的胳膊,随后另一只手也伸过来,共同钳制,牢牢掌握。
“不会。”明明声音都在发颤,时濛拼命咬牙维持镇定,以命令的姿态说,“你不许走,哪儿都不许去。”
晚饭在湖边的饭店解决。
度假村很大,里面各色美食一应俱全,饭店的建筑风格都按当地特色来。
由于中午吃了大荤,这回江雪做主点了几道清淡的家常菜,其中有一道松鼠桂鱼,据说食材很新鲜都是现钓现杀,江雪猜测:“难道就是从旁边的湖里钓的?”
“等我回头去问问后厨。”高乐成殷勤道,“要是能钓,明天咱们也去。”
江雪兴致勃勃地应下了。
经过下午的划船之旅,这两人的关系突飞猛进,看来高乐成的划船技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