趟浑水(21)
像电影里的冷酷杀手,自顾自往前走,路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谁都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他也不关心人群在想什么,只想着今晚要杀了谁,手起刀落,做得利落点。
而我还有些腿软,没了后颈那点支撑差点整个人软下去,踉跄着往前追他。我哥是杀手的话我就像他的小累赘,他的拖累,笨手笨脚,路都走不利索,更别说杀人了,我笨到让他不可能永远那么拽那么酷。
我的杀手哥哥,能不能走慢点,你今晚的目标应该是我才对,扔了我就完不成任务了。我心里委屈地叫他,却不敢开口,甚至不敢相信他刚刚是真的推着我出来,真的在李洲面前说我是他弟弟,真的又一次叫我“小礼”。他肯定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多梦幻的事。我一边振奋于幻想落入现实,一边又明白那只是他在外人面前表演的戏码。
外人,想到这两个字我又忍不住心里滚烫,脖子上的温度渡到心里。我不是外人,我是可以陪他演一场戏的知情人,我是和他一起掩盖我们之间“丑陋”关系的共犯。
我和他密不可分,就算他不承认。
等我追他到会所门外,十一月的冷风开始往我脸上狂吹,冻得我狠狠打了个冷战。
但比十一月的风更冷的是我哥,他根本不管我,径自上了车,“砰”一声甩上驾驶座的门,发动机马上响了起来,而我还在车外。
好吧,我知道他根本没想载我回家。我眼巴巴地透过车窗看他侧脸,其实什么都看不清。事实上除了我哥刚进包厢的时候我搂着米乔看他那一眼,之后我再也没能看见他的脸,他一直捏着我的脖子,我只能走在他前面。后来又远远把我甩在身后,我只能追他的背影。
我很想跟他解释我没和米乔干什么,最多就是搂了一下肩膀,而且我绅士得很,根本没摸她衣服没遮到的地方!还很想解释我给他发信息真的不是为了博取他的关注,也不是我用来搅乱他生活的手段,我是真的走投无路。
还很想说,米乔说我是没爸的野种,李洲讽刺柳家不认我这个孙子,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还有哥哥。
但我什么也没说,静静站在我哥的车旁边,等他一脚踩下去油门,把我遗落在飞扬的尘土里。
车窗缓缓降下来,我哥眉宇之间盛满了冰冷的不耐烦,偏头看我。
我立刻凑过去,隔着车窗看见他的脸,“哥。”
“上车。”他两个字明明洋溢着感人至深的亲情,却说得像“滚蛋”一样无情,我差点以为我听错了。用膝盖想也知道他现在多生气,这次应该真的要揍我了,但没关系,我不怕疼。我用最快的速度问他,“我坐副驾驶还是后面?”
他盯了我大概有足足五秒,我都怀疑我又说错话了。然后他伸手按了按钮,将车窗缓缓升上去,声音在玻璃的顶端只剩最后一点缝隙的时候传出来,“随你。”
我敢保证,这是我十六岁之后他对我最包容的时刻,不是命令也不是嘲讽也不是无视,而是“随你”,天知道随你两个字是多大的权力,对我来说。
我丝毫不敢表现得太激动,冷静地拉开后座的门将自己塞进去,端端正正坐好。但我哥却没有踩油门,他右边的胳膊随意搁在方向盘上,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方向盘上的皮质保护套,“哒哒”地发出声响。我总觉得从我坐进来他身上的烦躁隐隐又加剧了不少,我更不敢出声了,老天爷,不是你让我上车的吗。
然后他竟然熄了火,钥匙旋了半圈,伸手在身上摸了摸,不知道是在找什么。应该是没找到他想要的东西,那只手往后伸,伸到我面前,摊开的掌心,“给我根烟。”
我哥的手很好看,是可以po到微博手控话题分分钟被舔屏的程度。但这只手现在在我眼里意味太多,我甚至无心单单从欣赏的角度看它,我感觉自己的脖子又开始发烫,脸也有点红。
我手忙脚乱从兜里摸出来烟盒,掀开盒子放在他掌心。指腹往他掌心蹭了一下,我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就是想碰碰他。我要是胆子再大点,甚至想牵上去。
接过烟盒之后车窗又被他降下来,他就这么停在会所门口开始抽烟,我开始后悔自己坐在后面了,看不见他的脸。
他肯定是在压抑什么,可能是愤怒,也可能是对我的讨厌,还有可能是他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暴力倾向”。光线并不亮,车顶的两盏小灯而已,我看见我的烟盒被他随手扔在副驾驶。我突然很盼望着能被他揍一顿,用手也行,用皮带也行,用棍子也行。
一想到皮带两个字我眼前就又出现那天,他的皮带摇摇晃晃地挂在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