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活儿不好?(9)
十年前的那张画叫做《Seamas》,意为追随者。
那时的时灿刚刚进入大学不久,既年轻又羞涩,阳光浪漫,与现在全然不同。
他是长跑体育生。
常年的有氧运动让他的肌肉线条细长优美,身形挺拔纤细,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余赘。
我可不可以请你做我的模特。
遇到画家搭讪的那天,时灿在操场上训练,满身是汗。
他红着脸颊看了对方一眼,转头想走,觉得是骗子。
画家站在原地,看着时灿离去的背影。
时灿走出几步,回头与他对视。
那人的视线深刻且压抑,盯着时灿如看一件艺术品。
觉他不够完美,想在他身上雕琢一二。
那眼光,是一张难以挣脱的网。
往后的十年,都将时灿包裹的严严实实,透不过去。
他的画,还有他的话,甚至他这个人,都成了时灿的全部。
一次不成,画家锲而不舍。
他找了他两次三次,等了他三周五周。
“你要是觉得不放心,可以让你朋友陪你。”
画家将地址写给时灿,又冷冷的说,“我不会看错,你可以成就我,我也会成就你。”
时灿让蓝离陪自己去,看到满屋的画笔颜料,放心些许。
可随后,他听闻要脱衣服,又心生不满转身就想走。
画家说,“你来都来了,何不试试。”
那天,那间画室。
洁白的墙壁,深灰色的窗幔,还有明朗妩媚的阳光。
一切都透着迷人的浪漫,让人难以忘怀。
别拉窗帘。
时灿对画家提出唯一的要求,他怕阴霾席卷,想要寻求温暖的庇护。
给你留一半。
画家念他第一次尝试,退让折中,并说道,你要快些适应我的风格。
他的话,不带情绪。
强势,克制。
几个小时,羞耻感席卷。
画家停笔之时,时灿完全沉浸在自我厌恶之中,恨不得找个的地缝钻进去。
他披上衣服,走到画家身边,想要看看究竟何为“成就”。
时灿愣愣望着画布,找回声音时已将嗓子口的话说了出来,“能不能把这张画送给我。”
喜欢吗。
画家问他。
时灿停顿片刻,从脖颈红到了耳根,臊得慌,“太难看,我怕被别人看去太丢人。”
那感觉,不能称之为“喜欢”。
喜欢二字过于单薄直接,无法雕塑情绪的深遂悠远。
看到《Seamas》那一瞬间,时灿没有别的念头,只觉想活在画卷之中,想让这支画笔扫过自己的皮肤,对人生进行描绘。
那是一种诡异的幸福感,像是羽毛扫过脚心让人忍俊不禁,像是久旱奉甘霖让人舒心释然,又像是春寒料峭捧起一窝暖茶。
那是难以压制的心动感,像是与妙丽如花的情人相拥相吻,像是依偎在倾心已久的恋人怀中。
快乐的,悲伤的,阴郁的,喜悦的。
极尽的丑,绚烂的美。
所有一切都将被这画笔“摆布”。
是成就,亦是沉沦。
“那个,你说的那幅画,”蓝离见时灿陈默不吭声,索性清了清嗓子问,“就是叫《欲情》的那幅,什么样子?你看到什么感觉?”很难形容。
若真要找个感觉,就好像又一次看到了《Seamas》。
说来真是奇怪,两幅画明明完全不同,连点“相似”都不沾。
可时空扭曲逆转,顷刻就让时灿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一天。
他看到自己站在十九岁的路口,身边没有画家,面前没有《Seamas》,只有他自己。
时灿深吸一口气,忽然回忆起昨晚与秦泽汐的对视,于是对蓝离说,“我昨天碰见一个人,眼神让我想起了……他。”
“他?”蓝离反映了几秒,很快回过神问道:“样貌相似,还是那股子禁欲扭曲的气质一样?”“都不是,完全不同的人。
只是眼神里的一束微光,很相似。”
“开什么玩笑,当年他眼里都是‘压抑’,哪里来的‘微光’。”
“你说得对,可能我——”话未说完,蓝离抬高声音打断,“你该不会想找个‘替身’在身边吧?我虽然很希望你可以把他忘了,但是这种玩儿火的行为我强烈反对。”
“什么乱七八糟的,别瞎说。”
时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觉得他无聊,同时赞叹他的想象力,这种老旧的梗也就活在小说里,“挂了,别忘了帮我买画。
对了,记得匿名买。”
替身?别开玩笑了。
秦泽汐和当初的画家,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如同他们的画,风格迥异。
一天工作结束,时灿回到家后感觉呼吸道不舒服,真是祸不单行。
高档画室的设施齐全,从软件到硬件无可挑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