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我活儿不好?(58)
时灿主动说最近减少了很多工作,而那些剩下的,都是学校里给学生的课程,大部分也都是局部模特或者雕塑类型。
言外之意,脱衣服的活儿基本都推掉了。
母亲半信半疑,想劝时灿彻底远离“模特”这一行业。
可时灿主动展示退让和善意,她也不好步步紧逼,就怕将儿子从自己身边推开。
“不必为我担心,”时灿习惯了冷眼冷面,面对母亲却难得多了些刻意的温柔,“我不是几年前的我了。”
母亲都会担心自己的孩子。
陈秋没将这话说出口,她只是写在了眼神之中。
此般相处,时灿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问题明明存在却当作看不见,亦如父母从小对他得忽视。
一模一样。
吃过晚饭,时灿回家。
独自一人的夜晚有些凉薄,而屋里也安静的让人不习惯。
双人大床上躺着时灿一个人,而他却忍不住思索:上次一个人入睡,是什么时候?秦泽汐出现的这几个月里,除去最开始有所收敛,最近一段时间几乎天天在时灿家里过夜。
那为数不多的“孤枕”夜晚,不是秦泽汐第二天有考试,就是他晚上上课怕太晚打扰时灿的休息。
一切都如此顺利成章,好像打从一开始时灿便没有提出拒绝。
是他不设防,亦是他轻敌了。
恍恍惚惚睡着,时灿做了个梦。
准确的说,他在梦里又见到了林仰,以及自己。
多年前的自己。
时灿刚刚成为林仰的专属模特,对这个行业知之甚少,什么都觉得新鲜。
与新鲜感相对应,那份羞耻与害臊让他步履维艰,每次赤裸面对林仰都会无所适从。
林仰投来的目光很冷,上下打量像是在给他估价。
随即,林仰微微皱眉,欲言又止。
时灿主动问,“你对我哪里不满意,我注意。”
林仰摇头,哪里都不满意。
他开口反问时灿,声音很淡,不带起伏,“你知道‘商品’和‘艺术品’的区别是什么吗。”
与其说是反问,不如称,他没想时灿给答案,更没想浪费时间纠结在毫无意义的问答游戏中。
林仰冰冷,强势,具有攻击性,可他也带给时灿别具一格的指引。
他说,商品拥有价格,艺术品拥有价值。
你对自己的身体不自信,躲避我的眼光,因为你觉得我看到带有瑕疵的地方,会对“价格”打折。
商品是唯物的,艺术品是唯心的。
我不能接受你身上有瑕疵,我更不能接受你将自己“物化”,那将会是我画中最大的污点。
林仰看着时灿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认真厚重:“记住,你是我的艺术品,最完美的。”
林仰将时灿带到自己合作的工作室,让他瞧瞧画室中的男模特。
那模特毫不惧怕旁人的眼光,就连时灿这么个旁观者,也不会带给他分毫局促。
时灿与他对视,自己竟有些不好意思。
那名模特与林仰是旧相识,一个眼神,打了招呼。
林仰年纪轻轻就已经在工作室里教学生、当老师,课程内容便是人体绘画。
艺术讲求表达,老师只能教授技巧,而学生需自行领悟才能找到风格。
林仰指点学生作画,偶尔拿过画笔,三两下进行点睛,很有自己的想法。
梦境忽转,林仰来到了模特身边。
只见他拿着笔,抬起手臂将笔尖轻轻落在模特的身上。
时灿怔立在原地,回过神便快步朝林仰走过去。
一步、两步,几米的距离不见缩短。
原本明亮的光线也暗淡下来,周围的学生全都呆若木鸡,一动不动。
倏得,时灿眼前一派模糊,身体亦像失重般开始坠落。
片刻功夫,他找回身体平衡,可眼前正在作画的人却变为了秦泽汐。
画笔优雅的扫过肌肤,与秦泽汐相对而坐的亦成了田颂。
秦泽汐侧过头看向时灿,不由让人心中一颤,扭结生痛。
那眼神,如林仰,冷得让人不敢靠近。
时灿本被困在原地,此时竟不由自主后退,距离两人越来越远。
田颂亦朝时灿看了一眼,报以淡淡地笑,而后与秦泽汐对视。
四目撞在一起,秦泽汐视线中的“冷”被无声化解。
两人年龄相仿,合作无间,一副情意绵绵地样子。
怎么会这样?时灿唤秦泽汐的名字,奈何对方完全听不见。
他亦朝着对方跑去,带来不过是更为遥远的距离。
猛然从梦中经醒,时灿坐起来,额头布了一层汗。
他深呼吸,惊觉吵醒自己的原来是门铃声。
叮叮叮来人执着且不懈,难以忽略。
时灿吞咽口水,转头看了看时间,八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