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寒流(25)

因此,方兰徽看着她垂下去的眼睛,没来由地又是一阵火气。这女人过分白的脸上嵌了一对终年浮雾的眼睛,搁在谁的身上都是勾魂儿的利器,偏生到了她这里只更加衬得她茫然,然而……那小贱种倒是随了她,可明明不是亲生的孩子,只在她膝下养了这几年,就能相似至此么?

方兰徽在心里又骂一回,再度想起陆南台来。

陆南台也有一对终年浮雾的眼睛,却不是如同梁仪春一般的白茫茫。那雾气更薄些,几乎看不见,却遮住眼里的一切川泽山岳,让人看不清,然而愈想看。

丫鬟素素进来,向方兰徽禀报道:“四少爷刚才回来了,去见了老爷,说是约了言四小姐出门去,午饭不在家里吃了。”

方兰徽“呵”了一声,冷冷地笑:“我知道他多嫌我,就算回了家也不肯跟我说说白门的风土人情。倒是不知哪里来的言三小姐、言四小姐招了他去,竟比圣旨还管用些。”

自从她学会了抽烟,嗓子被烟丝呛得格外沙哑,早没了新为人妇时的甜腻,但这样的声音仿佛更能使人畏服。见素素不敢多言,方兰徽终于不再为难她,只道:“阿台回来,可说了什么吗?”

素素回忆了一回,低声道:“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叫我把先前的一本诗集给他翻出来了。”

方兰徽在诗书上并不用心,听了也不当一回事,摆了摆手,叫她退了出去。

素素如蒙大赦,连忙出了门。

方兰徽歪头想了想今日要说的事,冷冷地向梁仪春道:“老爷听学校里的教授说,阿台的课业好,举荐他去英格兰深造。”

梁仪春面上果然应景地露出喜色,“艾艾”了几声,却也没说出什么来。

方兰徽不耐烦再理会她,又跟几个姨太太说了会儿话才散了。

梁仪春是最后一个出门的。她出了门,疾步向自己的院子里奔去,到了院子,她一头扎进自己的卧房,靠在门上大口地喘气,仿佛身后有要吞噬她的凶兽。

约陆南台出来的是一个企业家的女儿,名叫言祈雪。言祈雪的父亲原本在香江做生意,此次回老家置办产业,竟与陆翁亭一见如故,谈及家里的子女,便有意要把陆南台同言祈雪撮合在一起。

言祈雪生得纤弱斯文,罥烟眉下是一双细长的眼睛,蓝色的眼珠望去就像汪着海水,不知道混了哪国的血。她的皮肤也不是东方人的嫩白,而是那种羊乳般的白。

陆南台直到出门坐上言祈雪的车,也没有想好要去哪里,倒是言祈雪向他微笑道:“不如去石湖吧。”

陆南台全无意见。

此时已至深冬,两人到了湖边,才发现湖面都结了厚厚的一层冰。言祈雪这才想起她此刻身在姑苏,有些抱歉地道:“香江的冬天结不成这样的冰,我没见过姑苏的冬天,倒是白跑一趟了。”

陆南台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抱臂懒懒地道:“如今还没下雪,等下了雪,那才好看。”

言祈雪微笑道:“我只在相片上见过雪,确实好看。”

她在湖边站了一会儿,忽然侧头向身边的陆南台看去:“我在香江的时候,读过顾先生的文章,听说你为她整理文稿,可能叫我也看看么?”

她说这话时眉眼带着真切的笑,与方才的客气迥然不同,想来这才是她今天邀约的真实目的。

陆南台怔了怔,立刻反应过来“顾先生”说的是顾静嘉,遂坦诚道:“那些文稿遗失了大半,我将整理好的那些已经寄给了出版社。言四小姐要是想看,就只能等出版了再看,我手边也没有。”

言祈雪有些失望,但仍旧很礼貌地道:“好。我只是随口一问,请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陆南台意识到自己有些无礼,但他仍旧决定直言:“言四小姐知道言先生预备将你许配给我么?”

言祈雪雪白的面上有些发红,但她点了点头:“知道。”

陆南台问:“那你打算接受这桩婚事么?”

言祈雪看了陆南台一眼,终于按捺不住地蹙了蹙眉,很是羞恼于他的无礼,冷淡地道:“我还没有想好。不过见□□少爷的样子,意思已经很明显了。我也不会招人厌烦,有什么意思。”

陆南台笑了一声,问道:“我听说言四小姐是学哲学的。”

言祈雪“嗯”了一声。

陆南台低声道:“方才你口里的‘顾先生’,也是一个学哲学的女孩子。我为她整理手稿的时候,看见她的文章和一些见解,深深惊异于她的思想,很怕遇见这样的女孩子。”

言祈雪闻言,骤然变色,冷冷地道:“我虽然在香江,也听说过顾先生同章先生的事。□□少爷在讽刺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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