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惟江没来之前,时引并不拘束,他甚至跟张捷聊得很畅快。
张捷难得笑了一声,对蓦然间产生的静谧气氛感到纳闷:“怎么了都?都不会说话了?”
“你是那个新人?”喻惟江开口,看着时引。
时引很低地“嗯”了一声。
他想逃,方才的从容自得在喻惟江进屋的那一刻全然坍塌,现在大脑一片混乱,胡乱地想着喻惟江心中所想。又不可遏制地回忆起不久前做的那个荒唐的梦,心虚,慌乱,额头渗出了汗,像一个等待审判又罪证不清的犯人。
他没有犯罪,罪证不明,但他自己给自己定了罪。
喻惟江沉默了半晌,他看出了时引的紧张,尽管心里有一万个疑问,最先问出口的还是:“怎么了?”
喻惟江走到时引面前,低声说:“头上都是汗。”
时引抿了抿嘴,慢吞吞地说:“有点热。”
“刚才也没听你喊热。”张捷拆他的台。
时引抽了张纸巾,擦了擦额头和鼻尖上的汗,然后把纸巾揉成一团捏在手里,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头。
张捷打开水杯的盖子灌了一口水,“差不多就开始吧,都赶时间。”
试戏片段喻惟江已经看过了,台词也很熟,他没再说什么,一脸公事公办的神情。
“现在开始吗?”喻惟江询问时引。
时引慢慢地摘下书包,走到了喻惟江的面前。
张捷在一旁提醒:“忘记自己的身份。”
李络(时引)是梁越(喻惟江)同母异父的弟弟,贩毒集团的名义接班人,一个傀儡。他跟梁越行走在陌路上,一个从黑暗走进黑暗,一个从光明走进黑暗。
时引闭了闭眼睛,尝试着进入状态。
他无法进入。
“对不起。”时引转过了身,叫停,“对不起张导,我不行,我真的演不来。”
在此之前,他揣摩过角色,认真背诵台词,在脑中预演过无数次跟喻惟江对戏的画面。他作了很多努力,只是想为自己说出口的话负责,可是临到真正面对喻惟江,他大脑一片空白。
“要不算了吧。”时引背对着他们说。
张捷眉头紧皱:“算个屁,你浪费了我多少时间,我跟谁算去。”
“是你一直赶鸭子上架。”时引转过身来,暴躁道:“我他妈才不想演呢。”
时引紧绷的神经轻轻地断了,似乎已经被宣判定罪。他的情绪彻底崩溃,很失态。
他弯腰拿起沙发上的书包,想走,临走前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喻惟江。
喻惟江眉目深沉,目光与他交汇。
时引慌乱地移开视线,转身离开。
“时引,你他妈的……”张捷站了起来,忍不住爆粗口。
喻惟江跟了出去,抓住了时引的胳膊。
“怎么回事,跟我说。”喻惟江松开了手,“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第29章
喻惟江的“怎么回事”包含了很多,他想知道时引为什么这么失态,也想知道时引为什么会成为“李络”的候选演员。
喻惟江再次抓住时引的胳膊,扭过身去打开门,对张捷说:“张导,麻烦你稍微等一下。”
“他不爱演就随他去,有的是人要演。”张捷冷冷地说,又在心里评判如今的小年轻真是经不起一点挫折,尤其是像时引这种家境优渥的少爷,性格惹人怜爱,迷惑性极强,让人舍不得对他说一句重话。
但张捷不是别人,他向来对事不对人。
喻惟江轻轻掩上门,好在时引比较乖,张捷说了重话,他也没有一怒之下甩手走人,喻惟江抓着他的胳膊,他就乖乖地站在原地。他情绪爆发似乎只在刚才一瞬间。
办公室外有接待外人的茶水桌,喻惟江先走过去坐下,让时引也坐过来。
时引背着书包,不太自然地坐下。
“怎么了?”
时引低头不语。
“看着我。”
时引嘴唇动了一动,缓慢地抬起头,眼神还是有些躲闪。
“你最近很怪。”喻惟江指出。
从慈善夜那日,时引一直都很不对劲,反反复复,风声鹤唳。如果是因为两人的社交距离过近,喻惟江那日已经向他表示过态度。喻惟江不喜欢重复解释,他习惯说一不二,字典里没有“强调”两个字,但是面对时引,面对让人捉摸不透的时引,他有很多的强调。
“都已经在这里了,怎么又要走,因为什么。因为看到我?”
喻惟江的眼睛总是自带深情,又能犀利地看透人心,时引的心思根本无处遁形。
时引说了张捷找他演戏的事件始末,告诉喻惟江自己会答应只是因为一时冲动,他还模糊了一些重点,指出后悔的主要原因是怯场,觉得自己演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