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再次被山风无情抽打,然后感受到冰凉的小点落在脸上。
下雨了,戚戚沥沥的冬雨。
在稀薄雨雾中看见眼前的小木屋时,贺中鹤瞪大眼,手在雁升手里忘了抽出来。
一间小小的树屋,墙壁是圆树桩垒的,屋顶斜面,铺着深褐色的沥青卷材,门和窗都是木的,斜梯平缓。
窗子透出橙色的灯光,门檐上吊着一盏小马灯,树屋在风雨中稳稳立着,光亮而温暖。
“还有不到一分钟十二点,”雁升说话时呵出一团团白气,在脸前短暂停留又瞬间消失,橙色灯光映得五官深刻,“是不是很速度。”
“太牛了……”贺中鹤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树屋。
“进去看看。”雁升拉着他走过去。
进小木门需要低一下头,里面虽然小,但也伸展得开,小小的空间在空旷的山里,有种别样的安全感。
雁升松了手,把两只冰凉的手贴上贺中鹤脸颊,看着他:“清醒了吗?”
“看见这个的一瞬间就醒了。”贺中鹤被他手冰得抽了口气。
雁升笑了笑:“醒了就听我说话,这次我说得慢点儿,有气氛点儿,仔细听着啊。”
贺中鹤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生日快乐……”雁升说。
“你怎么知道我生日?”贺中鹤瞪大眼睛,打断他。
“……那次办身份证看见的。”雁升按了按他脸,“别打岔。”
贺中鹤愣愣地点了点头。
“我十八岁生日那天呢,过得不怎么样,在家经历了我爸妈一场恶战,还受了点儿伤。”雁升慢慢说着,“一个人在大街上转悠半天,想去猫咖撸猫又发现没猫,总之就是非常糟糕……”
贺中鹤笑了。
“但当时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说要给我过个生日。我当时惊了这人谁啊,回忆一下才想起来这是刚跟我打过一架的同桌,叫贺中鹤。”雁升看着他的眼睛,眸子很深,“他那天送了我联名的一个木屋模型,还觉得自己是挑礼物天才。”
贺中鹤乐得不行,咯咯嘎嘎的,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雁升也笑了:“后来我从家里搬出来,几乎什么都没拿,就带了这一个稍大点儿的物件。”
“十八岁生日就收到了这一个礼物,所以我得好好收着。”他说,“再后来我发现,成年礼物其实不是那个小房子。”
“而是那个叫贺中鹤的,虽然他有时候非常气人。”
贺中鹤笑着笑着就没再出声了,看着雁升。
再次听,心里就没那么惊涛骇浪了,像是飘荡在又暖又软的橙色深海里,晕乎乎的,鼻子还有点儿酸。
“今天他过十八岁生日,我想半天不知道送什么,然后就想,回他一个木屋吧,不过是真的木屋,等比例鸟啊噗亲手出品的那种。”雁升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还有这个。”
贺中鹤接过来打开盒子,扑面而来的是他之前在雁升家闻到的木香味儿,里头搁着一个木制转运珠,吊坠式的。
不是用市面上用磨机转出来的光滑木珠,切面不太平整,但打磨得很光滑,带着手工制作的痕迹。
一面刻着一只鹤,一面刻着一只雁,都是小小一个图案。
“这个是我自作主张了,”雁升把转运珠从他手里缓缓拿出来,“不想要雁的话可以给你磨去……”
“别!”贺中鹤伸手夺回来。
雁升挑眉看着他。
“我……就……”贺中鹤回望雁升,“以后不瞎猜了,有事儿先沟通。”
“怎么写起检讨来了。”雁升没忍住笑了。
贺中鹤也有点儿难为情,嗫嚅了半天,耳根通红:“我就是想说吧……我……”
憋了半天,他直接往前一扑抱住雁升。
雁升偏头用嘴唇碰了碰他脑袋,闭了闭眼:“嗯?”
荒山小屋里抱了个满怀,戚戚沥沥的雨点打在屋顶上,贺中鹤感受着雁升的温度,听着耳边他的声音,整个人都是晕的,暖的。
“我也喜欢你。”他快速说完了这一句,脑门使劲往他肩窝里抵了抵。
他感受到雁升顿了顿,然后开始笑。
“笑什么!”贺中鹤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
“十八岁生日礼物里有一个是男朋友。”雁升说,“意不意外。”
“太意外了……”贺中鹤来回咂摸了好几遍,“你是我……男朋友?”
“啊。”雁升说,“怎么,表完白还翻脸不认了呢。”
“没不认。”贺中鹤觉得自己整个人烧得要飘起来了。
还好有男朋友抱着。
2.
一开始搭帐篷就是个错误,两人搬了好几趟才把东西都运进小树屋。
最难的是他俩都没带雨伞雨衣,跑完这几趟身上都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