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俩到底什么关系(93)
既然是寄人篱下,既然是快要分别,那就不如早做打算。
平时生活的时候总觉得缺这缺那,什么都没有,等收拾东西的时候却又觉得怎么都收拾不完。
不止是衣物,不止是书籍,生活了那么多年,那些细碎的小物件,根本收不完。
根本割不断。
李睿到的时候看到两个大大的编织口袋着实被惊呆了,长大了嘴巴问孟新辞:“这是搞什么?往年不都是带个床单被套几件衣服就行了吗?今年怎么要拿那么多东西?”
孟新辞说不出话来,解释不清到底是为什么,只推脱说自己高三可能不太能回家了,会很忙,多带一些东西去总没错。
这么说也没错,至少李睿找不到什么漏洞,他点点头,帮着孟新辞把编织袋放进后车厢。
第二趟进来的时候孟新辞又在家里转了一圈,他知道万均修早就去文林街了,但是就是想再看看他。
他最近几乎没有见过万均修,两个人都在互相避开。比以前所有的矛盾都有过之无不及,当真做到了不互相打扰。
最开始的那两天,他胃疼到趴在床上起不来,万均修也只是客气疏离地给他准备好了药片。
后面的几天,孟新辞听到万均修在卫生间摔了一跤。他倒是冲过去了,但是都还没进去,万均修就喝住他,让他不要管,说他自己会爬起来的。
孟新辞站在房门口一直没动,李睿过来拍了他一下,“小伙子干嘛呢?磨磨蹭蹭的,快走了,下午我还要去单位呢。”
孟新辞点点头,又往房间里看了一眼。李睿问道:“是还有什么东西没拿吗?怎么老往你叔叔屋里看啊?”
“没有,都带了。就是……想再看看,怕以后看不到了。”孟新辞说话声音很小,不知道是说给李睿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李睿笑他,觉得他孩子气。笑着说:“这都还毕业呢,就先舍不得家里了啊?你一个大小伙子怎么也那么恋家了?”
孟新辞很想要反驳,自己压根不是恋家。他从十二岁开始就是孤儿了,他哪里来的家?
他就是觉得,今天走出去了,以后和万均修就真的见一面少一面了。
人总是这样,在没有事情发生的时候就从来不会去想以后,等真的意识到的时候,离结束已经不远了。
路上的时候李睿又想起什么,他对孟新辞说:“对了,你好好读书,别想着要还我钱什么的了,你叔叔已经还我了。”
说着,他还笑了笑说:“他也是倔牛一头,我都说不用还了,非要还我,我不接还生气。”
孟新辞皱着眉盘算好半晌,问李睿:“他存折我都是昨天才还的他,上面一分钱都没有,他怎么还你?”
李睿说话没过脑子,没想到万均修没说借钱这件事,直接就说:“就是他非要出院那天呀,我们还去了他姑姑家,他找他姑姑借了笔钱,承诺说国庆节前还她姑姑。”
孟新辞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万均修那个看起来精明又刻薄的姑妈。
这就更不对劲了,万均修从上次相亲那件事被搅黄了以后就再也没和他姑妈有过联系,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借他钱。
孟新辞突然有一些激动,他问李睿:“他为什么会去啊?他从来都不会和他姑妈联系的。”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你学费还有开学以后的生活费吗?往年本来都没问题的,今年这个暑假花了那么多钱治病,你开学没办法注册可怎么办?”李睿接着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叔叔怎么想的,不管怎么,他都不耽误你学习的。”
又是因为自己,又是因为自己。孟新辞难受得如同坐在针毡上,那个姑妈那么讨厌,万均修竟然会去求她。
难怪万均修那天会说那样的话,难怪万均修会那么期盼自己考上大学,难怪万均修会说出解脱这种字眼。
李睿还在说话,孟新辞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觉得连呼吸都很困难。
岂止是风在胸膛打转,岂止是觉得心被掏空。
“你叔叔呢,有时候会有点倔,又好面子。他这个人确实很轴,很多情况下我也搞不懂他在干嘛。”李睿慢悠悠地说着,看到孟新辞脸色不好就知道万均修没有把这件事说给孟新辞听。
那天万均修的姑妈讲了好多难听的话,连李睿都快听不下去了,可万均修就是默默地忍着,直到他姑妈把钱借给他。
等出了门,万均修转手就把大头还给了李睿,后面剩着的不用想也知道尽数做成了孟新辞的学费和生活费。
孟新辞哑着嗓子,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要说什么。前两天万均修和他说了划清界限的那些话,孟新辞就堵着气地把那两千块还给了路晴锋。当时他气得极了,压根没想到这笔钱哪里来的。现在仔细一想,本来那天就不寻常。
现在这些事说开了,一切都有了踪迹可循。
孟新辞从这一刻起,彻彻底底地,也同意了万均修的那句话。
不要在一起,在一起两个人都没有办法挣脱掉这种日子。
要多亏万均修说出那番话,不然自己不知道还要拖累万均修多久。
他偏过头,尽可能地把身体靠近车窗,让风可以吹得到他,这样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对李睿说:“我知道他好的,可能比你还更知道他好。放心吧,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李睿没怎么听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说:“那当然了,日子都是越过越好的。”
孟新辞当真没再回过家,他粗略算了一下,万均修给他的那张银行卡里,有差不多四千块,说多不算多,但已经足够孟新辞用高三这整一学年。
为了节省开支,孟新辞推掉了所有的社交活动,问就是要复习。连程航一回来参加模拟,考宿舍里说出去聚一聚孟新辞都没去。
一来是真没那么多宽裕的生活费去下馆子,二来是没那个心情。
只是好像宿舍里误会了什么,上一次和程航一碰面,就是孟新辞戳穿程航一喜欢他的那天晚上。室友们都还记得,那天晚上孟新辞脸色有多不好。孟新辞这么推辞说不去,搞得宿舍里一下子气氛很尴尬到了极点。
大家都在猜是不是程航一和孟新辞闹翻了,这顿饭吃得几个少年一点兴致都没有,往常一铜锅牛肉要全部吃干净的,这次竟然剩了好多。
他们不敢问,又不好意思说。反倒是程航一像没事人一样,好像整张桌子上就她一个人吃饱了。
孟新辞这样太正常了,他上初中那会不也是这么要死不活,谁也不理的。
那会程航一不知道,只以为他心理是不是有什么障碍。
后面联系到孟新辞说自己有喜欢的人了,自然也就知道孟新辞所有的这些情绪,无论是压抑着只把自己关起来的,还是外泄到会对别人也表露出来的,都是那个人带给孟新辞的。
程航一都想笑,怎么可能是他们猜测的那样说什么他和孟新辞闹翻了,压根就没有的事情。至少他和孟新辞都不是那种因为区区一个喜不喜欢的事情,就能划清界限再也不联系的人。
随即又觉得没什么好高兴的,至少孟新辞到目前为止,他所有的情绪还是被那个他不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的情敌牵制着。
程航一甚至都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有多大。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竟然能让孟新辞情绪变化那么大。
晚上回到宿舍,孟新辞不在,程航一大概猜到他会在哪里,转身出了宿舍往校门外走去。
还真被他找到了,就是学校背后那条路灯坏掉的小路,孟新辞一个人靠着墙角不知道在干嘛。
太黑了,根本看不清,程航一只凭着知觉觉得孟新辞变化好大。这么巨大的变化,绝不仅仅想是失恋一样。
他试着喊了一声:“孟新辞?是你吗?”
孟新辞应了一声,程航一沿着墙根向孟新辞走过去,迎着一点点微弱的灯光才看清楚孟新辞。
跟不是要死不活,准确地说,是毫无生气。眼神,表情都比以前还要寡淡好多,那双眼睛看起来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连同身体,看起来都比放暑假前瘦了好多,风一吹,校服鼓了起来,看起来更是瘦成一根竹竿。
程航一担心地问他:“你怎么了?你是不是生病?今天周六啊,你不舒服怎么没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