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俩到底什么关系(132)
信纸很贴心地折了三折,万均修只需要用大拇指轻轻一拉就拉开了。
是孟新辞的字,工整大气,笔锋苍劲。
茫茫星辰下,忽然你出现。
看到你,我有了张皇失措,为了你,又无故折花。
所有的忐忑不安,所有的满心欢喜,均是你赐给我独一无二的情绪。
我有满腔的喜欢和赤诚,皆为你一人独有。
如果你还爱我,我将献上我的所有,直到我呼吸停止的那天。
如果你还是死性不改,执意如此,那我就克制成全,再也不会打扰你。
我期待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
春到秋,夏至冬。
或年轻,或白头,皆不改我心。
所有的温柔和疼爱都给你,无论你在哪里,你去哪里我都陪你。
我将抛却我所有怯懦,和你诠释一个“一起”。
普天之下,万物皆为尘土,唯有万均修是孟新辞心上一颗永不蒙尘的明珠。
渗吾之骨
融吾之血
割舍不得
永世不忘
孟新辞笔
陈敬靠在车门上等了好久,他一直盯着手机,已经过了半个多小时了。
他都有点想给孟新辞打电话让他放弃算了,男人而已,天底下多了去了,何必要挂在一棵树上吊死,更何况……还是棵不怎么样的树。
正打算打电话的时候,陈敬看到万均修缓缓出来了,他眼睛好红,又肿得像两颗核桃,一看就知道又哭了。
陈敬有点好奇,孟新辞到底写了什么?
陈敬站直起来,替万均修开了车门,又很周到地问万均修一句:“您出来是想告诉我您不去,还是……?”
万均修嘴巴一张一合,因为刚又哭过,这会嗓子还有些沙哑,含糊不清地说:“孟新辞就在这吗?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离颁奖典礼才过去不到三天,孟新辞最起码也应该在上海。
陈敬回想了一下说:“他前天就回来了。”
前天……也就是颁奖典礼刚结束,他就回来了……那他这两天住在哪里呢?
万均修忍不住的鼻酸,要是没有这些事,小孩前天就应该回家了。
是他害小孩没有家的。
万均修喃喃自语,声音小得只有自己听得到:“怎么都不回家……”
陈敬回答道:“孟仔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等这些事情做完了,他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家。”
他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时间不早了,咱们还是先过去吧,他在那里等你好久了。”
万均修整理好情绪,点了点头,又略微不好意思地对陈敬说:“你的车底盘有点高,可能需要你帮帮我。”
陈敬点点头,这点孟新辞也早就料到,已经叮嘱过他。
他弯下腰横抱起万均修,心里着实惊讶到,原来还有成年男性能那么瘦,他差点用力过猛没站稳。
要不是孟新辞提前把万均修的情况都说了一遍,陈敬还真有点适应不过来。他还从来没见过抱起一个人来,那个人的小腿和脚竟然能变成一条直线。
一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陈敬是不知道要说什么,而万均修却是还在想孟新辞写的那封信。
——我将抛却我所有怯懦,和你诠释一个“一起”。
明明勇敢的一直都是孟新辞,从来怯懦的都是他万均修。
他抬起头来问陈敬:“新辞……和你说了我和他的事情么?”
陈敬刚拿了驾照不久,他开惯了郊区宽阔人少的乡道,突然在城中还有点不习惯。又加上孟新辞嘱咐过万均修在车上不要开太快,这会紧张得手心冒汗,不似刚刚在书店里那么从容。
他点点头,眼睛还是一直盯着前路:“别人我不知道,就连我也是前天他到我家和我说了我才知道的。以前高一的时候他倒是说过他有喜欢的人,不过那会我们都以为是哪个小姑娘,没想到他那么勇敢,能为你做到这个份上。”
万均修觉得无地自容,哽了好久才低着头说:“他确实要比我勇敢很多,是我对不起他。”
陈敬听万均修的语气,担心他又要哭出来,急忙宽慰他说:“也不全是这样,确实你有你的顾虑吧。不过我自己是这么想的,你想的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干嘛去想那么以后的事情。更何况……”
剩下的,陈敬没想好怎么说,一时又停了下来。
“什么?”万均修好奇地等着他说接下来的话。
“更何况,你考虑得再多,也不是孟新辞想要的,既然不是他想要的,那就说明是白想。你不知道吧?孟新辞高一的梦想就是赶快赚钱,然后和你生活在一起,他那么多年都没改变,就说明他多喜欢你。前天我们在一起喝酒,他喝醉了都还念叨着这件事,这才是他想要的。你为他考虑的那些,他根本不在乎的。”
前天孟新辞到的时候夜都深了,陈敬还没来得及向他道贺,孟新辞却率先开口,问陈敬要不要喝酒。
两个人多年未见,多少有点没什么话题,说是喝酒,倒不如说是陈敬陪着孟新辞喝闷酒。
酒喝得多了,孟新辞话才多了起来。
后面他舌头都大了,还是断断续续地和陈敬说着自己和万均修的事情。
这些年陈敬又不是没谈过恋爱,但都是学校里那种好聚好散的恋爱,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长达好几年的执着恋爱,更何况对方还那么特殊。
他是真的迟迟未缓过来,一直到孟新辞已经烂醉如泥被他扶进客房,他自己又绕着家里的花园走了好几圈才把故事捋清。
陈敬觉得自己好没文化,只能连说好几句:“握草……”
进入郊区后陈敬的胆子大了起来,车速也慢慢提上来,他转过头笑着问万均修:“你想孟仔吗?我听说你们又是快一年没见了。”
万均修有些紧张,一颗心惴惴不安,不知道孟新辞这么做是为什么,明明他可以直接回家的,这些话在家说也行的。
他点点头,抿着嘴唇看向窗外不再说话,恨不能马上见到孟新辞。
可一直到下了车,万均修还是不见孟新辞的踪影。
他抬头迟疑地看向陈敬,陈敬却只是笑笑,向他指了指对面的客房说:“从这条路,你一直进去,孟仔在101客房等你,门没有锁,孟新辞说你能开得开。”
陈敬性格比孟新辞好很多,他向万均修比了个加油的动作说:“去吧,你自己说的你对不起孟新辞,那这次你就勇敢一些。”
万均修向陈敬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自己按着操纵杆,顺着水泥路往前走着。
始终这条路是陈敬家行驶自己修的,多少有些不平坦,万均修的轮椅在上面有些颠簸。
就如同他现在的心一样,上下起伏不定。
101就在眼前,万均修惴惴不安地深呼吸了好几口,甚至还抬起胳膊来在自己胸口上下摩挲了好几下,才鼓起勇气用膝盖顶开房门。
孟新辞背对着房门坐着,他穿着一件老气的polo衫,听到门口有动静,他转过身来,含笑看着万均修缓缓走进来。
“我就知道你会来。”
万均修觉得自己今天真是不争气,加上现在眼泪掉下来,已经是第三次了。
他怎么都想不到,孟新辞会以这样的样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连同手上都画了的老年斑。
二十三岁的孟新辞,扮做六七十岁的孟新辞,出现在万均修面前,正朝他缓缓走来。
然后单膝蹲在万均修面前,眼神柔和地与万均修平视着。
万均修带着哭腔哼唧了好几声,不知道要说什么,他抬起手臂用蜷着的手触碰到孟新辞,摸着他花白的头发,蹭着他满脸的皱纹。
他沙哑地问孟新辞:“你……你……你不要这样啊新辞……”
孟新辞也抬手擦掉万均修挂在脸上的泪滴,笑着说:“我没办法一下子赶上我和你年纪的差距,也没办法告诉你我不在意这些。你不是害怕苍老吗?这样算不算老?你只有一根白头发,我现在可是满头的白头发了。”
万均修简直难受得快要喘不过来气,只一直抚摸着孟新辞的脸。
“别哭呀万均修,你哭起来真难看。你是不是害怕你老了扔着我一个人?别怕,你老了我也会老了,我们都会老的,我老了也就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