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白错过一生中十二个小时的光阴,就像是被整个宇宙遗弃了一个时段,沧海横流,陨石坠落,哪怕万物湮灭成灰都与他无关。
他只待在一个人的时空睡大觉,好在万籁俱寂的夜晚,迎接属于只自己的月亮。
人是种感性的动物,心情随天空变化而变化,付竞扒在窗户前,杵着胳膊肘,眯着眼朝外瞅月亮,懒懒的走思。
他是个很有男人味道的人,扬起的侧颚硬|挺锋锐如削,深邃的眼窝里,凝沉的黑眸中注视着苍穹,目光如狼,按窗的两爪又似温和的犬,面相糙戾性情柔顺,魅力十足。如果再多走进他一点,就能看到他眼尾的松弛的褶皱,勾着年轮碾过红尘的沧桑,映着穹顶洒下来的月光,在安静的暗处,熠熠生辉。
思绪随风飘荡,思绪翻旋游离,思绪……想念。
冬风寒凛呼啸而过,刮过面前削过眼角眉梢,刺拉拉的直生疼。寒气灌进他的领口,摧残着他刚起床后还很温热的身体,携着小区楼底下飞扬的枯树叶,幻化作几个大巴掌,毫不留情的扇过他的脸,带走他即兴而起的浪漫主义情怀。
啪的一声,付大爷醒过盹儿来之后把浪漫关在窗外,裹了自己暖和的军大衣,搓搓手,又哈了几口气,低声埋怨了句某人为什么还不给他打电话,然后去门口接外卖吃饭。
刚睡醒,没食欲吃味道太重的东西,付竞点了碗阳春面,加了鸡蛋,备注是让人多放香菜,又要了仨五香千层芝麻火烧和一盒饮料。
今年给他送这个外卖的,是个长相年轻的瘦高个子小哥,面色被冻的发冷,双颊泛红,付竞开门的时候他正跺着脚取暖,见人来,递上外卖:“您的外卖!”
付竞端了杯热水,拎过外卖,递给他杯子,笑问:“辛苦了,今天外头挺冷的吧?”
外卖小哥愣了一下,抬眼看看眼前的含笑的男人,随即眼角也溢满了笑,道了声谢,接过水喝了几口,清清嗓子,跟付竞寒暄着:
“现在这天儿还能忍哩!等再过阵子入了腊月,穿多厚的棉袄都挡不住那大风!您是不知道,干咱们这行的,顶风骑摩托走道儿上,这头盔都能给刮掀喽,那眼泪,好家伙!冻的哗哗流,泪眼模糊的,还结冰,冷还好说,就是这看不清路才费劲哩!”
“讨生活的都苦,行行都不容易啊,”付竞笑着回了句,接过杯子随手放橱柜上,从袋子里拿了个烧饼,带着餐巾纸和饮料,一块儿递给小哥:“这个点儿还没吃饭呢吧。”
“诶!这可使不得!”小哥没想到今天遇着这么个好人,连忙摆手往后撤退:“水就够谢谢您了!我还有下一单,我得走了,麻烦您回头给点个五星好评!谢谢啊!”
“拿着吧小兄弟,”付竞裹了裹自己的大衣,出门走了两步,对人提了提手里的面,笑着解释:“我不是每天都点外卖,也不是每次都送人,今天我生日,我知道冬夜里的大风天不好挨,拿着吧。”
“您生日啊!”小哥见面前的男人这一脸笑意慈祥,也有点动容,犹豫片刻后,还是接了过来,往后退着朝人笑着招手:“我祝您生日快乐啊!”
“谢谢,”付竞温笑着朝人招了招手:“回头给你点五星。”
“谢谢!”
外卖小哥走远了朝他鞠了个躬,然后站在自己的摩托边上,从纸袋里拿出烧饼,嚼了一口,又拆了饮料包装插上管儿,四五口快速的吃完,把垃圾随手扔进道边垃圾桶里。
临走前,小哥又回头朝付竞住的公寓门口看了眼,打了个满足的嗝,心情愉快的拧上车钥匙离开。
付竞胃口挺大,吃汤面麻辣烫之类的还好,有汤能占占肚子,吃烤串就不行了,一根签子上一共就那么几块肉,塞牙缝都不够的,赶上赵赫请客,他吃完一百来块钱儿的烧烤,再来盘饺子都能吃的下去。
他常锻炼,吃肉该长胖的地方都塑成了肌肉,什么苦活累活都能干得了,对待工作也负责诚恳,早先带他的前辈看他总那么一副憨厚又任劳任怨的样子,就以为他人傻好欺负,出远门去乡下跑新闻,一共带俩实习生,他没另一个人会来事儿,那前辈就总把最重的器材给他扛,碰上不顺心的事了,甭管是不是他的错,也总愿当着别人的面朝他身上发火。
临实习结束的那半年,那个前辈带着他去调查一个有虐待牲畜嫌疑的屠宰场,微服私访佯装进购商去查访,俩人胸前领子上都别了微型摄像头,前辈是老板,负责跟人周旋,他是手下,跟着他后面站成背景板,负责寻找虐待屠宰的证据和录音。
事情进行的不是很顺利,对方聊着聊着突然把他俩关在了血刀林立的屋里,要求搜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