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人(10)
顾揽月身体僵直,呆木对方眨了眨眼睛,他没看错,对方在冲他笑,笑得格外善良和蔼,平易近人。
他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他觉不会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个对他从来都横眉竖目、厌恶唾弃的中年男人,怎么可能会对他笑?而且是亲切的笑?
一定是今晚过于温柔的夜色模糊了他的双眼,所以他才会把冷笑、讥笑、狞笑看成那些极其罕见的充满善意的笑。
对!一定是这样的!只有这样才是真实的!才是合理的!
“阿月!阿月!你怎么了?阿月!你有听见我说的话吗?”
云追月的声音渐渐传入脑中,顾揽月恍然看向他,神情恍惚:“对、对不起,我没听见。”
“你呀!到底在想什么?不光我喊你了,老板也喊你了。不是说要在蛋糕上写上对我说的话吗?还傻愣着干什么?去呀!”
顾揽月被云追月轻轻推到柜台边,身体越来越僵,且止不住地打颤,这是他在下意识地排斥店老板的靠近。
“不会有事的,相信我,一切都有我陪着你呢,阿月!”
耳边再次传来云追月温暖坚定的声音。
顾揽月咬了咬牙,强自镇定,然后不自在地向老板打招呼:“王老板,你好。”
王老板笑眯眯地点点头:“好久不见啊,阿月。想做蛋糕,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说着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拍了一下自己光秃秃的大脑门:“你刚才说要在蛋糕上写字对吧?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待会儿我给你做好了,随你写!”
顾揽月怔怔地看着王老板兀自说完话,然后转身绕到后面的蛋糕制作室里,开始现场制作。
眼前一会儿是王老板此刻和蔼可亲的笑容,一会儿是过去阴沉刻薄的神态,令顾揽月好似身在半梦半醒间,不知何为真假?何为实虚?
记忆里,王老板向来是用储存在玻璃橱窗里的蛋糕胚招待前来店里的小镇上的客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特意制作一个新鲜的。
他清楚地记得,这是只有从小镇外慕名而来且身价不错的客人才能够享受的待遇。
而此刻,这份殊荣竟然落到了他的头上!
就如同王老板所说的,他这样的渣滓怎么配得上吃蛋糕,还是一个新鲜可口的蛋糕呢?
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呢?
突然,一声轻笑传来:“为什么不可能呢?”收起笑容的云追月认真地看着他说:“阿月,我不许你用那个词称呼自己!你记住,你不是!从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永远都不会是!”
“你是超越美好这个词的存在,是比希望更加珍贵的存在!所以,不要再那样说了,我会难过的。”
“去吧!把对我想说的话写在蛋糕上吧,等着你。”
云追月对着顾揽月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把人轻轻推进了制作室,然后站在外面,隔着窗玻璃,做了一个加油打气的手势。
悠然宁静的等待中,明媚的烛火摇曳着三人投映在墙壁上的影子,一滴滴烛泪沿着时间流淌的步伐落到烛台上。
顾揽月拎着蛋糕盒,牵着云追月的手,坐回车里,在王老板亲切良善的挽留声中缓缓离去。
“到底写了什么?还要对我这个寿星保密!”
面对云追月坚持不懈的打探,顾揽月始终是一句话:“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回到家,云追月迫不及待地打开蛋糕盒,冰淇淋的清冷香甜的气味立刻钻入鼻子。蛋糕上用樱桃果酱书写了四个标准的行楷大字:生日快乐!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云追月一字一字地藏进心里,呢喃着在顾揽月眉心印上一吻:“我相信,世上再没有比这更甜蜜的情书了。谢谢你,阿月。”
那行小字以与本人截然相反的细致温情写下:
阿月,没有人能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即使是你,即使是我。
☆、麦田访客
那天晚上,两人没有开灯,而是换上了古老的蜡烛,艳红色的烛身林立于两人身周,掩映在昏黄的灯光中,晕开满屋的温情。
他们同坐在方桌一边,面前放置着点上了生日蜡烛的生日蛋糕,云追月双手握着顾揽月的手,闭上眼许下人生第一次且仅一次的愿望。
摇曳在微风中的明媚烛光照亮了这一方小小的屋舍,映红了云追月清秀温润的面庞,也温柔了顾揽月痴痴凝望的双眸。
顾揽月千方百计地打探云追月许了什么愿望,云追月附上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然后迅速说了一句“我不告诉你”就立即跑开了。
两人围着伸长手臂就能够到对面的方桌你追我赶,左躲右闪,仿佛一夕之间变成了两个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