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人(48)
它温柔地抚摸着顾揽月的脸庞,将自己的脸贴近对方,用顾揽月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口吻说道:“现在呢?谁才是贺阳?谁才是阿月?”
在对方全黑的眼眸中,顾揽月看到了贺阳的面容。怎么会是贺阳?他猛地颤抖一下,惊觉那正是他自己的脸!
而面前的阴影已经渐渐生出一副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这张脸像是某种扭曲的杂糅综合体,既有五分像顾揽月,又有五分像云追月!
与此同时,顾揽月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惨淡,一层灰败的阴翳笼罩在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亡人的死气沉沉。
“这不是我。”顾揽月颤抖着挤出这几个字,眼中骤然迸发出强烈的憎恶,他一把掐住面前的“陌生人”,一遍一遍狰狞地吼着,“还给我!”
云追月正靠在病床边查看顾揽月的情况,却不想躺在床上毫无动静的人突然爆起掐住了他的脖子。
医生和护士被这一突发状况吓得措手不及,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跑过来把两人分开。
奈何顾揽月双手如同烙铁般钳制着云追月的脖子,两眼闭得紧紧的,逼出了一圈褶皱,嘴里还狰狞地喊着“去死!去死!”
“用力!快点把他拉开!”医生的声音掺杂着惊慌,却强自镇定地指挥。
听到消息急忙赶来的其他医生们不敢犹豫,几人分别控制着顾揽月的手脚身体,齐心合力将病人压在病床上。
小护士见机行事,给顾揽月注射了镇定剂,顾揽月的挣扎渐渐变得迟缓,然后安静了下来。
云追月被小护士搀扶到一旁坐下,纤细脆弱的脖颈上还留有一圈颜色鲜明的手印,衬着周围白皙羸弱的皮肤,有种触目惊心的视觉冲击。
不过一会儿,陷入昏迷的顾揽月幽幽醒来,茫然地环顾四周,入目皆是陌生的景象。他不禁向在场他唯一熟悉的人投去求助的目光。
“阿月,我好难受。”
云追月刚要过去,被医生护士一把拦下,都对他摇头,不赞同他和这个状态下的病人相处。
“请放心,他绝对不会伤害我的,相反,他现在需要我。”
云追月径直走过去,把倾身过来的顾揽月一把搂进怀里:“我在呢!这里是诊所,你溺水了,我和其他人一起把你送过来的。”
“这是什么?你怎么受伤了?”顾揽月盯着云追月脖子上的红色印记,脸色铁青。
云追月惊觉不妙,连忙把手别在身后冲着医生护士们打手势,几人虽然不满却也理解,其中却有个非常年轻的小护士沉不住气,一脸愤懑地道出真相。
“怎么受伤的?这不得问你吗?”
“小月!”
小护士被一个面相老成的医生训了一声,不甘心地闭上了嘴巴。
云追月把顾揽月按回床上,安慰道:“你刚才做噩梦了,并不是故意的,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可是我……”
“听话!养病为重!”
云追月加重了语气,让顾揽月不得不答应当一个安安分分的病人,可是病人的眼睛却一直自责地盯着云追月的脖子。
无可奈何之下,云追月跟护士借来一条丝巾围在伤口上,陪在床边和顾揽月说说笑笑,想方设法地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下午,小护士来提醒云追月外面有人找他,他交代了一下顾揽月的情况就出去了。彼时,顾揽月吃完饭不久,困意上头,睡了过去。
等到云追月回来时,天色已经暗了,遥远的西方悬着一弯月牙,如生铁般又白又冷。
黯淡的月光下,云追月的脸有一半隐匿在浓密的阴影中。他神色肃穆,眸光中偶尔闪过一丝紧张。
连路上碰到的医生护士,他也顾不上认真地打招呼了,而是步履匆匆地往病房而去。
当他背身关门时,一声刻意压抑的抽气声惊得他一身冷汗,一连抽搐了好几下。
他僵硬地转身,正对上顾揽月惊恐未散的瞳孔,对方半张着嘴,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白,凌乱的碎发湿哒哒地黏在脸上。
“又做噩梦了?”
“你去哪儿了?”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又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片刻过后,顾揽月率先开口:“阿月,我们搬家吧。”
云追月一惊,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提搬家,难不成……
他好奇地问对方:“怎么突然想要搬家?现在的生活不好吗?”
顾揽月以为对方是觉得自己嫌弃了,立即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难道你不想去一个更大的城市吗?”
他瞥了眼云追月若有所思的样子,继续说:“咱们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被困在这个犄角旮旯里这么久,我受够了,我想出去走走看看。阿月,你陪我一起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