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你家门口了,开门。】
花才瞪大了眼,忽然呼吸急促起来,他哐当地撑着饭桌站起来,差点带倒了两把椅子,而这时候的花荣,正毫无察觉地准备拉开门,她柔软的手指已经搭在了门把手上。
——
“——别开!!!”花才怒吼道。
“SURPRISE——!!”门外的人大喊。
两个人的声音变成了怪异的二重奏。
而,花荣,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打量着这个夜晚造访的不速之客。
“小房?是小房吗?”花荣有些不敢相信。
她的第一反应是,当年邻居家那个长得不错的小鬼,难道变成了眼前这个高大有料的男人?
房光霁身上有淡淡的男士香水味,花荣能感觉得到,那是人民币的味道。
换言之,是相当高级的香水。
于是,这个高大、带着口罩帽子、又有人民币香味的男人,迅速地勾起了女人的兴趣。
这个女人一瞬间,如看见了红苹果的蛇,蓦然地,瞪大了她狩猎的眼睛。
第48章
房光霁平时人五人六,脑子精明,这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像是没反应过来,面对花荣的询问,他竟然直接愣在那里,错过了装成跑腿小哥上门送花或者走错门之类的机会。而对他来说,这样的临场反应即兴表演,本该是信手拈来的事。
然而现在已经是来不及再假装成陌生人的情况,花荣已经认定了他就是房光霁,并且,已经拉着他的手,把他往家里扯了。
房光霁一个踉跄,又被门槛挡了一下,差点摔在花荣身上,但幸而他上肢力量发达,反应又快,在还没摔下去的那一刻,一手死死撑住墙壁。
花荣笑起来,意义不明的 。
房光霁也笑了,但是那笑容很难叫人看出他心理真正在想什么,而花才则已经大步走过来,把赖在房光霁臂弯下的女人扯走,面上姑且还能保持平静,口气正常地对他母亲说:“你不出门了?”
“啊!”花荣露出一种你怎么不早说的表情,她匆匆把刚刚滑下肩头的貂皮大衣拉拉好,然后说道:“我先走了,小房。”
道别的话居然不是和自己儿子说的,而是和房光霁说的。
房光霁笑了笑,没应声。
花才也没说话,两个人只是目送花荣匆匆离开。
直到——房光霁把大门关上。一向游刃有余的男人罕见地露出尴尬的表情。眼下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这种场合说什么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怎么会这样呢。
该怎么解释这种畸形的感情关系?
不伦的妇人,以及,在世俗目光里同样不伦的,妇人的儿子和男明星的同性关系。
花才罕见地没有对房光霁的突然行动暴跳如雷,他只是沉默地在收拾碗筷,把房光霁晾在那里,当他像个多余的垃圾桶。
房光霁虽然脸皮够厚,但也并不是无时无刻都刀枪不入,眼下一种扭曲的复杂感情,尴尬、无语混杂着一点点害怕的情绪,让这个一贯在花才面前聒噪得过分的男人,居然也安静下来。
一时间房子里无人说话,房光霁手上那束灿烂开放的向日葵,更像是点缀一起悲剧里最亮丽的那道风景。
说悲剧当然是夸张,但,这样的再会面也绝对说不上是什么好事。
花才一直没搭理他,径自去厨房洗碗了,而擅自在客厅里坐下的房光霁,面上表情也好不到哪去。
如果有人从第三视角来观察他们,此刻一定会怀疑自己眼睛有问题。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房光霁看上去那么的心情沉重。
厨房里的花才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他正忙着为自己死灰复燃的,丑陋的嫉妒和猜疑之心而做忏悔。
简而言之,这一次见面简直是最糟糕的情况,糟糕到两个原本应该是最熟悉彼此的人,此刻竟然在面对对方到时候无话可说。
直至,花才把碗都洗完,他才低着头,慢腾腾地从厨房出来。走出来的一瞬间他甚至希望,当他抬起头的时候房光霁已经走了。
然而房光霁从来不按照他的预测和他的期望行动。
当他走到客厅时,房光霁正坐在沙发上,嘴巴半张着,像个傻X一样,早就闭着眼,呼呼大睡起来了。
花才:……
花才不可置信地凑过去,观察了两三分钟,确认这人是真睡着了,于是,他毫不留情地把因为洗过碗而冰冷的手,胡乱地往房光霁英俊的脸上拍。
直至把房光霁搞醒过来。
房光霁的喉结滚了滚,低沉地咕哝了两声,才睁开眼。
和电视里,大屏幕上出现的美男睁眼不同,眼下这男人醒过来的画面,和唯美,仙气,神仙之类粉丝惯常吹捧的样子毫无关系,倒是无端令花才想起和他一样,在火车上眼神呆滞的归途者。
“你不能留在那。如果你不想明天就被我妈仙人跳的话。她做得出灌药和你上床还扎破避孕套的事。”花才面无表情地说。
房光霁尴尬死了,要不是顾虑到这到底是花才的妈妈,而且花才虽然表面上冷淡,但内心有种没原则的护短,房光霁简直是要痛骂那个女人不知廉耻了。
——如果骂了的话肯定会被花才记仇。
“是我失策。我没想到。”房光霁挠了挠脑袋。
他确实没想到花才会和花荣待在一起。
也怪回来得匆忙,查花才的情况查的不够彻底,只知道他在县城买了房,却没想到花荣也在这。
在房光霁的印象里,花荣是个常年不在家,毫无责任心,只顾自己快活的人渣,和房光霁他老爸本质上是一类人。
换普通人摊上这样的妈,估计恨不得赶紧断绝关系,但只有花才,好像什么苦都能吃,什么难都能忍下去,又或者换句话说,再没有比他更看重感情的人。
不仅拉了花荣一把,甚至还隐隐约约,有被花荣拉下坑的趋势。
房光霁一直觉得花才圣母,这并不是调侃或者抹黑,而是客观陈述。
无论是试图拉不断下沉的他,还是做着徒劳的努力,试图拯救自己的母亲。
花才一个人在努力做这些旁人看来没有意义的事。
房光霁当时是被所有人放弃的——除了花才和责任心很强的班主任。可他到底高考还是只考了两百多分。
而花荣是被所有人所唾弃的,甚至到了连自以为了解花才的房光霁都想当然地认为,这么多年了,花才应该已经和这个女人切断联系的程度。
总而言之是失算。
如果知道花荣住这里,房光霁绝对不会贸然上门。
他有一个秘密。
一个藏得很深的秘密。
一个事关这么多年,他为什么没有去找花才的,不能和任何人说的秘密。
那个秘密与花荣有关。
……
“你去和平饭店吧,那里的条件是小镇上最好的了。”花才烦躁地说。
他的烦躁并不是因为房光霁的突然造访,他在烦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才知道。
——他在烦那个连他自己都看不上的自己。
会为了房光霁和花荣莫须有关系而滋生出阴暗情绪的,上不了台面的自己。
房光霁笑了一下,说:“我还没吃饭呢。陪我吃个饭呗?”
他没觉得花才会答应。
刚刚才吃完晚饭的人脑子抽了才会答应和他去吃饭。
男人站起来,把精心准备的花束放在沙发的小茶几上,然后说道:“刚下了车就来你这,没想到你妈也在,哎~你说得对,我该避嫌,我这就走。”
说罢房光霁朝门口走去,却没想到花才喊住他,说道:“等下。”
房光霁站定,没回头,只是脑子里闪过弹幕:他别是让我把花也一起带走吧,那也太伤人了呜呜呜。
却没想到花才只是匆匆进屋抓起自己的羽绒服,随后跟着走到门口。
房光霁一愣。
花才满脸不耐烦地说:“堵在门口干嘛,当门神?让开,我要穿鞋子。”
房光霁吓得倒抽一口气,脸上有种小朋友看见圣诞老人才露出来的,奇幻而不可思议的惊喜表情,他低头大量花才,问道:“你干嘛?”
“你不是要让我陪你吃饭吗。”花才面无表情地说。
“这这这这这。”房光霁吓死。
花才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而花才已经撞开他,双手插兜,因为寒冷而缩着脖子,径自先离开家门,往楼下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