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电话中的有些,房光霁可能会联系回去,而更多的时候是直接清除通话记录,连保存都不会保存。
然后是看微信。
微信里,二十几个讨论组都亮着红点,房光霁一个个扫过去,有些重要的事情,他回复几句,有些看过就算了。还有一些闲聊的讨论组,多是曾经一起搭班子剧组,或着私底下一些同事拉的小群,有的群冷清,常年没人发言,有的群却日常活跃,那些群房光霁统统屏蔽了,从不发言。
从房光霁微信图标上永远的99+可以看出,这个男人恐怕真的很忙。
最后是邮箱和钉钉。
房光霁把手头的事情按轻重缓急,选择性地回复完,一眨眼已经是凌晨一点半。
他往书房那边看去,只见那边掩着门,却从门缝里露出一丝暖黄色的光。
还在工作。
房光霁摸黑走过去,敲了敲门,又清清嗓子,说:“才哥,该睡觉了,不然明天起不来。”
片刻后,花才拉开门,一脸你是谁你为什么在我家的,见了鬼的表情。
房光霁嘴角抽搐,说:“草,工作这么忘我的吗,两个小时前我们还在推心置腹地谈论人生!”
花才嘁了一声,把戴着的眼镜随手往旁边桌子上一扔。
房光霁顺着眼镜的运动轨迹,得以窥见这个书房的全貌。
记得小时候,花才就说过,自己最想要的是一间安安静静的书房。
那当然是因为,他的父母天天吵架,家里又是一室一厅的格局,这让想看书的花才感觉到不受人打扰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也许是为了弥补童年的遗憾,现在,花才家里最令人经验的就是这个书房。
朝北的整面墙做了高至天花板的大书柜,整整四拉门的设置,把一面墙占满。
对着书墙而摆放的,是十分有理工科宅男气息的铁皮桌,也是花才的工具台,台子上堆了很多看起来像电路板的东西,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黑盒子——房光霁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猜想大概是花才嘴巴里念经一样说的那些“电机,电调,电池,WIFI模块”。
花才本人的书桌则靠着东面的墙摆放,书桌很大,上头除了乱糟糟堆了几本书,基本上所有的位置都留给了显示器,花才居然左中右竖了三块屏,房光霁瞅了一眼,上头尽是些他看不懂的英文,长篇大段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花哥,搞三块屏幕,打游戏肯定爽啊。”房光霁说。
“打你还差不多还打游戏……”花才嘟囔着,潦草地把桌面上还放着的那台笔记本电脑的盖子一关,说:“收工,睡觉!”
房光霁说:“我在沙发上睡不着,真的,刚试过了。”
花才暴躁地扭过头,他正准备进浴室洗澡,脖子上挂着个毛巾,地铁老人看手机.jpg看向房光霁, 眼睛里尽是“我倒要看看你还要作甚么妖”的表情。
房光霁说:“你卧室床不是挺大的。”
花才说:“想都别想。”
房光霁说:“我睡地板也行。”
花才说:“问都别问”
房光霁说:“但是沙发真的睡不着。”
他表情真诚,一时间让花才忘了,这个人是最善于演戏的影帝。
花才犹豫了。
眼下是深秋。其实让房光霁一个人睡沙发,显得有点不够人道。
房光霁说:“保证不动手动脚,纯睡觉,你要不放心,弄条绳子把我绑起来也行。”
花才说:“我有病吗,和你在床上玩捆绑play ?”
房光霁哈哈大笑起来。
花才被他笑得没办法,头疼脑热,感觉太吵了,于是说:“你要是敢动我一下——”
“不会动你的——对天发誓。”房光霁很真诚地说。
花才顿了顿,没说话,啪地当着房光霁的面儿,把浴室门一关,洗澡去了。
那边房光霁却知道,这是花才同意了。
他眼睛一下子亮起来,哼着歌走到卧室。
卧室比起书房就凑合很多。只有一个衣柜一张床,加房间自带的一个飘窗,其余,什么软装修硬装修,统统没有。
就是个负责每晚收纳花才躯壳几小时的地方,比外面的宾馆还不如。
宾馆里至少还弄盏灯呢。
房光霁摸摸下巴,心里觉得有必要给花才把房子重新归置归置。
毕竟——他以后还要常常来。
这人,花才什么态度都还没搞定,已经想得很长远地,考虑要给卧室里添个有靠脚凳的软沙发,还有配一盏落地灯之类的了。
花才洗澡很快,没几分钟,人就湿哒哒地出来,他毛躁地擦了擦头发,就准备关灯睡觉。
——房光霁把他从被子你赶出来,说:“头发吹干!”
花才撇嘴。
房光霁边硬把花才按坐在床边,自己去取了吹风机,给花才吹头发。
从第三个人的视角看过去,这一幕还蛮温馨的。
花才瘦削的身体微微佝偻着,双手撑着膝盖,脚悬空,坐在床边,闭着眼睛。
一个体格比他健壮多了的男人,正温柔地给他吹着头发。
头顶上的顶灯打下来的光,被那男人的身躯遮掉了一大半,花才整个人被埋在温柔的黑色影子里。
既吵闹,又安静。
……
“你要懒得吹头发,就去剃个寸头。”房光霁老妈子一样唠唠叨叨:“头发又留的这么长,非主流似的,又懒得吹。迟早偏头痛我警告你。”
花才扒了扒头发,打了个哈欠,不理他,翻身,把被子抢过来,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睡了。
作者有话说:
此文一到500收藏就会光速入V,且看且珍惜(话虽这么说但是找这个人气估计写到完结还没有500收)
第32章
很奇怪,房光霁在没多久之后,竟然也能够沉沉地睡过去了。
明明刚刚还睡不着。
梦里他又回到了少年时。
房光霁的成绩倒并不是一直这么差,在小学的时候,他还能考个全班前几,到了初中时,虽然心思没放在学习上,但要考个中不溜的排名还是没问题,否则,也不可能和花才考到同一所高中里去。
问题就出在上高中之后。
顺风顺水的房光霁,人生中间遇到的第一个,堪称核打击的变故,是父亲公然出轨,抛妻弃子,在外面不仅和别的女人同居,还生下了一个私生子。
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加令人窒息——在同事朋友眼中,房光霁的父亲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老实人,读过书,在厂子里做技术工人,因为长得英俊讨巧,为人又会装老实,最后便和领导的女儿结了婚。
虽然说是领导,但不过是比他高一级的小领导,可饶是这样,当年房光霁的父亲,也算得上是其他人眼睛里的人生赢家。
年纪轻轻,有了铁饭碗,还娶了个漂亮老婆,岳父家有点小钱,结婚的时候车房都不需要房光霁的父亲操心。
房光霁有时候想,他父亲那样的男人,贪婪,又目光短浅。脾气不好,却又过分孤高自赏。正是这些原因,让他在工厂做了大半辈子,连个小小科级干部都混不上去,年纪越大,越被心理落差折磨。
和他同一批进厂,过去一起打球的那些狐朋狗友,混得好的已经提拔成了工厂里的大领导,而他却还是十几年如一日地重复着同样的工作,而很快,下岗潮要来了。
房光霁家平静生活的破裂是有预兆的。
最先是父亲的下岗。
然后是家里经济上越来越拮据。
母亲和父亲因为钱财的事情开始发生争吵。
到最后,父亲打了母亲,跑出去和别的女人厮混。
也不知道那女人看上这没用的男人哪一点。
无能,家里横,一把年纪了,在外面靠女人的接济生活。
花才开玩笑提到让他做鸭,房光霁反而想到,他那个恬不知耻的父亲,或许真是把自己活成了一只又油又腻老鸭。
大约就是这个时间段,房光霁的成绩开始俯冲,直接掉到年纪最后几名。
学校里找家长谈话,最后永远会变成他母亲对老师大吐苦水,抱怨自己老公如何如何。
渐渐的,连老师都不想管房光霁了。
也难怪。
父母都放弃的孩子,也别怪老师趁早抽身。
除了老方和花才。
房光霁唯独想不通,为什么这两个人死都不放弃让自己读书学习这件事。老方可以晚饭都不吃,盯着他背《出师表》,花才更是一个三角函数sin cos cos sin 要和他解释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