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梦II爱情节拍(57)
黄义铖慢慢点头。Rudy忽然尖锐地说:“赵德阳,你没告诉我,是黄老师杀了你弟弟!”
赵德阳好像听不懂似的望着他。“我咋个告诉你?”
Rudy尖声说:“你没说!你只说了,你弟弟的死让黄老师非常内疚,我才会帮你,黄老师,我不是站在他那边,我只是希望你走出舒适圈,别再内疚,不要再怀念死人。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这么多过节……”
黄义铖抬起空闲的手,示意他别再说了,转向赵德阳,说:“你想讨什么公道?”
赵德阳指着黑色的江水,说:“黄老板,你到底怎么杀我弟弟的?”
“我没有杀他。”黄义铖说。
赵德阳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指着黄义铖:“我弟弟是好人,是好孩子。家里有他的成绩单,还有他三好学生的东西。不是你,他怎么会死?”
“都是假的。”黄义铖说,“他的成绩从来都没好过。是我帮他做的。我曾以为他想和我去一个学校,后来我发现真是错的离谱。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他喜欢的只是我的钱。”
“不可能!”赵德阳狂叫一声,“锦程是三好学生,是年级前几,你撒谎!”
黄义铖近乎荒谬地笑了一声。“他是你弟弟,学习好不好你还不清楚吗?他中考最多超过白溪一中分数线3分,一直是班级的差生。你忘了吗?”
赵德阳急促地呼吸。
“不可能。你就是嫉妒他后来变好了。你是大城市的,受不了乡下孩子比你好。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我什么都知道!你嫉妒他比你好看,比你聪明,你是变态,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我没有杀他。”黄义铖说,“是他自己投海的。那时候他还小,很容易绝望。我确实非常内疚,但我没有杀他。”
赵德阳捂住耳朵,等黄义铖不再说话,把手放下来。
“你是同性恋,是不是?你骗我弟弟,他不同意,你就把他杀了。我知道你们有事,你和锦程,就像你现在的恶心样子。我想明白了,下贱肮脏的同性恋。你忍不住。你想把他办了,他不同意,你就把他推到水里,你是看着他死的吗?”
“我没有杀他!”
这是李兆赫第一次看到黄义铖额头青筋暴起的模样。他向前走出一步,甩开李兆赫拉扯的手,又向前走出一步。
“赵德阳,你够了。我没有杀他,也没有做那些龌龊事。你为了说这种话,把我叫出来。太可笑了。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赵德阳突然从腰间掏出一把折叠刀,向黄义铖冲来。
第一刀戳在他的外套上,被口袋里的手机卸了力气,刀尖顺着外套滑到一边。他随即抓住了黄义铖的手腕,朝他无法格挡的胸腹部猛戳。
回过神来,李兆赫感到后背上传来烧灼的剧痛。为了拉架,他冲到了两个人中间,更是愚蠢地将后背暴露给手持刀具的赵德阳。
他抬头看着黄义铖,黄义铖的表情每一秒钟都有细微的变化,随着晨光一点点清晰。他看着自己抓住黄义铖手臂的手,手臂部分的外套在逐渐明亮的晨光中是斑驳的颜色。不远处有个呆滞的眺望的人影,是Rudy。
聪明人总是远离战场。可他不想再看到别人受伤。再也不想当那个蜷缩一边,看着战火在眼前上演的懦弱小孩。
他以前在电视剧里看到,后背受伤的人,能说完整的话,能辨认眼前的人。可是他的清醒状态只持续了几秒钟。大脑被疼痛完全燃烧成赤色,对伤口附近的肌肉发出混乱的指令,什么都不能思考。没有余裕辨认和分析。
“哥。”李兆赫说,“哥。你不要再吵了。”
说话让他疼痛,他分不清现在抱住的人是黄义铖,还是大哥。无数碎片在焦灼中奇异地拼凑在一起。痛苦的根源埋藏在很久以前。
“哥……你不要……”
不要怎么样,他说不出来。赤色疼痛的底色是一片纯白的释然。他不再是完美小孩了,他做了一直想做的事,他为想要保护的人站了队。他阻止了一场即将爆发的战争。
☆、告白
纠缠的打斗;有人朝他们奔跑;救护车内部的医生和吊瓶;无影灯照在脸上刺眼的光。李兆赫慢慢睁开眼睛,梦中杂乱的幻影渐渐退散,面颊下方是柔软的枕头,胸腹部贴着有些粗糙的床单。眼前是床的围栏,围栏外是关紧的窗户。窗外的天空是一片清朗的灰蓝。白天的太阳耗尽了明媚,在即将踏入傍晚的下午流露出疲惫的光。
李兆赫稍微一动,后背立刻窜来一阵剧痛。他低低地哼了一声,嗓子异乎寻常地沙哑。手指可以动,手臂和腹部是赤|裸的,他垂眼看下去,手臂上缠着纱布,鼻子里闻到隐约的消毒水。
原来是在医院。医院的床好硬,跟躺在安宁江边的沙地上差不多。
想起自己不堪一击的身体,李兆赫只有苦笑。后背的伤口火辣辣的痛。没挨过打,还以为自己无坚不摧,至少对打几个回合不是问题。然而赵德阳捅的两刀差点让他当场报废。原来被刀刺伤痛得他站都站不住,只能倒在地上,看黄义铖赤手空拳地对抗赵德阳。
倒在地上后,记忆开始模糊。只记得他们一会儿跑到东,一会儿跑到西。一会儿后来了很多人,形成混乱的多方对打。救护车鸣笛的声音穿破早上的寂静,几个人把他抬到救护车里。他不记得有没有人抓到赵德阳。
他尽量不拉伸伤口,缓慢地换了一个方向,另外一张病床上没有患者。约等于置身于单间病房。李兆赫抬起头,慢慢地伸长手臂,按了床头的呼叫铃。一阵远比想象中悠扬的乐曲响起,片刻后,一个护士推开门,看到他,很高兴地说:“2005号房的患者醒了。”
“有人在吗?”李兆赫虚弱地问。
护士一怔:“我就在啊。”
“我的朋友。”李兆赫纠正她,“有我的认识人在吗?”
“噢,你说家属!”护士恍然大悟,“有一位家属送你过来,但他有事先走了。我可以帮你联系他。”
“麻烦你。”李兆赫艰涩地说。但他不知道自己的手机在什么地方。护士帮他在床头的柜子里找,又在旁边的柜子里找,没有找到,咋一咋舌:“都没有啊。怎么回事,是不是被人拿走了?我联系送你来的那个人。你在这等着吧。”
李兆赫又谢了她,注视着她离开了病房。
他不知道自己又睡过去。但他知道他在做梦。他坐在大姐的副驾驶上,车身颠簸,他知道这条路通往月亮城,但是路况和老城区的灰暗土路一模一样。在梦里,他知道,他们要去看住在月亮城的大哥。
大姐在月亮城小区外停车,李兆赫回头,惊讶地发现后座上多了两个人。
“说再见。”大姐说。
那两个人朝他笑着,李兆赫向他们犹豫地挥手。两人相视一笑,朝他大方地说了再见,是青春期刚刚变声的公鸭嗓。右边那个男孩非常漂亮,他知道那是哥哥的小初恋柯希。
随着柯希转头的动作,一条项链在他脖颈间晃动,他向外推开奔驰的车门,首先下车;另一个眉目不清的男孩蹭到柯希的座位上,一手扶着车门,说:“谢谢你。我们走啦。”
在梦里,他知道那个男孩是赵锦程。
“不客气。”
本应该是大姐说话,但是驾驶座传来的声音却是黄义铖。等男孩也从那一侧下车,黄义铖对李兆赫说:“我带你去个有趣的地方。”
“什么有趣的地方?”
黄义铖轻声笑着,发动了车辆。李兆赫发现他们在夜间的安宁飞驰。路边的霓虹灯和路灯向后退去。梦里没有红灯,没有堵车,他们沿着笔直繁华的东茂大街一路前行。他甚至能感到从车窗吹进来的夜风。
“去画画。”黄义铖说,“你不是最喜欢画城市俯瞰的夜景吗?”
肩膀上有冰冷的触感。李兆赫猛地睁开眼睛。他仍然趴在医院的床上,病床前站着一个穿黑裙子的女人。是大姐,几乎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他。
“感觉怎么样啊?”她不咸不淡地问。
“疼。”李兆赫说。
大姐转身过去,将病房门利落地锁上,转身在空病床上坐了,短暂地垂着头,颈骨和肩膀几乎成了90度,她随即抬起头,将垂落的头发拂开,对李兆赫说:“我刚问医生了。他说,在这住一晚也可以,现在出院也可以。你这不是什么重伤,回家养着,下周来换药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