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去弄,哥你等等我。”牧周将手机往兜里一揣就站起身,脚步噔噔地跑到厨房,财神爷见他跑也跟着跑,一人一狗都挤进厨房里。
翻找了一会儿,牧周从冰箱的犄角旮旯里把白砂糖找见了。
舀了两勺拿热水一冲,牧周搅和搅和用手背贴着杯壁试了下温度。
开始放的都是开水,往外直翻热气儿,牧周后面加了凉水还觉得不够,烫手,遂往里又添了些,将杯子接满才到他认为的适宜温度。
杯口盛得满满当当,只留了一小截缝儿,牧周怕动作幅度一大就得晃荡的哪儿都是,小声招呼财神爷别挤他,去厨房倒了小半杯,后足跟缓慢拖地的走路姿势才恢复正常。
把水杯递给晏方声,他接过喝了两口后放在茶几上。
“谢谢。”
晏方声好似休息得差不多,眉目被酒激起的倦怠感消退不少。
眼皮下压,晏方声的视线停留在杯面。成年男性的个人魅力在晏方声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他举手投足皆是妥帖的有度。
牧周实在不明白自己是哪儿着魔了,脑海里有道声音呼唤他瞥开目光,眼睛却又直勾勾地钉在晏方声身上。
“我没事了。”手指虚虚打转绕着杯口晃了一圈,晏方声道。
“这么快?”牧周下意识说,秃噜完才惊觉自己这话问得实在傻气。
果然,晏方声听言露出笑来。
晏方声道:“没醉狠。”
“哦。”牧周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耳根子被那声轻笑磨得发烫,他整个人都不舒坦,此时暴露在晏方声的眼下十足僵硬,于是他胡乱道:“那我就先上楼了,我…我得去”
牧周去了半天没去出个所以然,晏方声就说:“嗯,你去吧。”
体贴至极,也不需要牧周找理由。
“好。”
快速上楼,牧周是越走越快,一直到上到二楼,他再也控制不住,用手捂了把脸。
心脏剧烈跳动,牧周捂住胸腔平缓呼吸。
真不对劲了。
飞速关门躺上床,牧周摊开四肢看着天花板发呆,愣神许久后牧周翻身伏趴在床上,拿出手机翻找微信,从未删的聊天框里找到陈东打开。
一艘船:老杜为难你了吗?
老杜中午鸽了陈东,下午放学时才叫人去办公室,陈东和他们分别时一脸便秘,大有此去一程再也回不来的壮烈感。
——看我新昵称。
陈东发来消息。
牧周莫名其妙点开他的个人信息,发现陈东将昵称改成了“我心已死”。
一艘船:????
一艘船:老杜怎么你了?
牧周从床上坐直。
我心已死:他没怎么我
我心已死:他只是威胁我
一艘船:威胁你什么?
我心已死:他威胁我如果期末总成绩不往前爬二十分就打电话给我妈如实报告我的个人身心健康状况
一艘船:……
我心已死:我拿什么往前爬二十分,拿命吗?
一艘船:老杜应该是开玩笑的
我心已死:但愿吧
我心已死:我看开了
我心已死:现在的我非常佛性,赶明儿我就去拜访尼姑庵吃斋念佛
一艘船:怎么不去和尚庙?
我心已死:你傻了?
我心已死:我又不是真gay!
我心已死:你是不是被姜昕洗脑了!
一艘船:……没有
我心已死:哎!我真不是故意看那视频的,这话我能摸着良心对天发誓,要是有半句谎话就直接来道雷劈死我算了!
陈东慷慨激昂,要是两人现在拨着电话,估计人能直接嘚啵出一部新华字典来陈述清白。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
轰隆——
牧周字还没打完,窗外白光闪过,惊雷乍起。
缓慢转动脖子,牧周呆滞地看向窗口。
两分钟后,淅沥的雨声敲打窗户,随之而来的是陈东的消息。
我心已死:……
我心已死:我心真已死,前程往事便让它随风散去吧
牧周笑得停不下来,把聊天截屏发到四人小群里,陈东霎时暴跳,连发了十几个表情包控诉牧周。
但因为有姜昕二人前来声援,牧周没接收多少火力。
小书桌正对敞开的窗户,牧周敛起笑容起身将窗户封严防止雨水溅进室内,透明玻璃上的水滴蹭到指尖留下冷淡的湿痕。
书都收拾起来,牧周心不在焉将书包放好。
突然再一次雷声轰鸣,牧周一愣神,陡然想到什么,转身大踏步向楼下跑去,两步并作一步,他跑得飞快。
木质地板被踩得砰砰作响,牧周下到一楼时,在楼下小窝趴着的财神爷竖起耳朵,身子立起朝牧周张望。
牧周直直走到客厅,晏方声还坐在沙发上,只是玻璃杯旁放了一瓶打开的红酒,软木塞滚在地上。
他手上拿了一杯酒。
看样子应该喝了不少,酒瓶里已经少了一小半。
牧周看见晏方声后步调就缓下去,慢慢走到晏方声面前,两人就沉默着,牧周说不出话来。
晏方声放下酒杯,哑声问:“落东西了?”
牧周摇摇头。
“下雨了。”
“哦,这样。”
“哥你现在痛吗?”
按理说晏方声是会提前察觉到下雨的,伤口会先天气一步提醒他。
牧周努力回想自己搀扶晏方声进门时他有没有异样,发现他真是隐藏极好,牧周半点也没发觉。
“醉了,不是很痛。”晏方声道。
他一派淡然,仿佛疼痛只是无足轻重,牧周看不出来他是否在说谎,晏方声演技高深。
“哥你要卸假肢吗?”半晌,牧周问。
以往回家晏方声会立刻卸掉假肢,因为假肢穿戴时间过长会挤压创面引起疼痛。
“暂时不用。”晏方声回绝。
牧周满心的想法从开始就被否决,他僵直立在原地不知该再说什么。
晏方声看出他的为难,对他说:“不用管我,上去睡觉吧。”
牧周心尖酸了一把,眼睛涩得像进了沙子。
晏方声往常时候好似与他亲近了,但实则只是牧周的臆想。
从开始到现在,晏方声一直存有一道高墙,无声拒绝任何人踏足。
高墙内关着的,是他自己不可示人的伤疤。
喉头喑哑,牧周没动。
他倔强地站在原地,耳畔雨声愈烈,牧周道:“但我……想帮帮你。”
第19章 未成年不能撒谎
无声对峙,牧周迎着晏方声的视线没有偏移。
“你能帮我什么?”久久,晏方声开口。
他也许清醒了,也许还醉着,语调平直,不是在故意搪塞打发,更像是真诚发问。
“我可以帮你热敷——”
“可我不想。”晏方声道。
牧周飞扬的眉目瞬间冻结。
“牧周,”晏方声敛眉,说:“你不用刻意对我示好。”
“我……”牧周张皇地看着晏方声,他想辩解自己并不是刻意示好,他只是单纯地想为晏方声做些什么。
但为什么呢?
他如实说出的下一秒晏方声就有可能问一句为什么。
“那难道你对我好也是示好吗?”牧周手指攥紧,“你对我好……,我为什么不能也对你好?”
牧周单脚踩在地毯的边缘,表情严肃,脸紧绷着,像一只蓄势待发的弓箭,弦已经悄然绷紧。
晏方声没预料到牧周居然会与他反驳,住了这么些天,旁的改变没发现,胆子是真大了。
他想得深了,一时没言语,牧周以为他想用沉默把自己逼退,于是又迅速道:“你不能这么双标。”
语气太凶。
牧周说完话当即补救,开口喊了声“哥”。
晏方声吃软不吃硬,牧周软硬兼施这么一套居然真起了效果。
以至于他点头都点得悄无声息,直到牧周喜上眉梢踩着步子去卫生间接水晏方声才回过神发现自己应承了什么。
要了命。
晏方声将红酒杯剩余的一点零星喝尽,从地上捡起软木塞扣进酒瓶。
牧周动作麻利,端水回来时晏方声还没将裤腿挽起,牧周半蹲着将水放下,盆边盖了一条白毛巾。
见晏方声的目光停留在毛巾上,牧周解释,“我拆的新毛巾,在柜子里找到的。”
“嗯。”晏方声颔首。
“那…我就”牧周两只手扬了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