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竹:“……”
他挂掉电话,没一会儿就收到了严洛书打包来的剧本和筹备计划。
窗外天色已晚,繁星在亘古的夜空闪烁,窗户半开着,还沁着水汽的微风吹动窗帘。
林知竹洗过澡之后坐在窗前,先是随便翻了翻筹备计划,扫到试镜名单时目光顿了顿,他竟然在这里又看到了方眠的名字,后面还跟着一个鲜红的×号。
“……”
他关上名单,把脑海里有关方眠的事全都删除清空,然后一页页翻开故事。
这是一个架空的青春爱情故事,却和他以往的所见过的类型都不太一样。
一切都始于普通的一天。
男主是一所私立高中的高考生,在老师和同学眼中家境优渥,品行端正,成绩也总是名列前茅。
谁也不知道,男主在这天暗中策划了一起绑架案,对方是隔壁班级富商的女儿,这个女孩的父亲因为严重拖欠货款导致几家下游公司面临破产危机,男主的父亲在此行列,为了拯救想要自杀的父亲,男主将女孩绑架到了天台上想要威胁她的父亲,没想到意外发生,女孩从天台上跌落,而男主被指控故意杀人,被判处死刑。
女主是他的同桌,一个不折不扣的坏学生,逃课打架样样不落,在学校里两人几乎从不交流,视对方为无物。
直到惨案发生之后,她才得知自己家也曾深陷在那场破产危机中,成为了男主绑架案的受惠人。
她多次去监狱探望男主,男主一直沉浸在富商女儿意外死亡的震动中,对判决结果没有任何异议。
在死刑执行前夕,女主向他做最后的告别,也向他提了唯一的也是最后一个请求,请求男主将绑架案那一天的记忆做成芯片留给他。
彼时女主的实验室在研发出一种新技术,可以将记忆芯片植入人的大脑,进行意识沉浸活动,但这种活动对人的大脑损伤极高,同一个人只能每七年做一次沉浸实验。
女主在24岁时做了第一次沉浸实验,意识进入了男主记忆中那一天。
故事以虚假世界中的男主视角展开,在他眼中,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早自习,平日里对他爱答不理同桌却忽然向搭话,神神秘秘地告诉他,自己是从未来重生来的,未来的男主在暗恋她。
在男主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中,她给他讲了一个男主在她婚礼上抢婚的故事。
男主只当她是在胡言乱语。
意识浸入的女主只能在这个虚拟时空停留两个小时,在九点半时,她的意识回到了现实。
七年之后,她回到了上次离开的那一秒。
于是在男主的眼中,时间只不过刚刚走过了一秒钟,身边的女主却自称现在已经是31岁的她。
女主与他谈天说地聊未来,每隔两个小时,男主都会与年龄增加了七岁的女主重逢。
听她讲31岁时的困难的工作,37岁时领养的女儿,44岁时患上的三高,51岁的退休计划……仿佛他也看到了她的未来。
女主没有再提过那场被抢婚的婚礼。
而男主从一切细节中也已经心知肚明,他的未来并不像女主嘴里说到的那样,他一定在今天的绑架案中发生了意外,现在的世界也并不一定是真实。
在一天的相处中,他陪着女主度过了漫长的一生,终于在傍晚时刻放弃了策划已久但已经无望的绑架。
在本该富商女儿坠楼的时刻,他与已经72岁的女主一同坐在天台上,听女主缓缓讲述过去的一切。
男主问她:“你是来为我弥补遗憾的吗?”
女主笑着摇头:“过去和未来从来都无法改变,我只是想要陪你度过普通的一天,我就是这样自私的一个人。”
星空夜幕在女主渐渐停止的呼吸里破碎,男主在大雪中牵住她的手,这只是普通的一天,他路过了她普通的一生。
林知竹深吸了一口气,情绪从故事里慢慢脱出。
这确实是他喜欢的类型,在一天之中见证对方一生的浪漫。
如果要问他喜欢什么样的人,他的回答与曾经告诉方眠的别无二致。
但如果要问他喜欢什么样的爱情,他的心里只有一个答案。
他永远喜欢沉默而又心照不宣的感情,在普通而又漫长的一生终点,依旧与对方牵着手便就够了,一切言语都是多余。
这也是陆嘉成曾经最厌恶他的地方,林知竹活的简直像个性冷淡,从来不愿意表达他的感情。
当林知竹还在品味着结局时,房门忽然被轻轻敲响。
他踩着拖鞋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方眠。
林知竹愣住了,看着眼前有些局促不安的人问道:“你怎么了?”
他还以为方眠再也不会来找他了。
方眠低着头,小声道:“能进去说吗?”
林知竹把他让进来,关上了门,只听刚刚还气虚着的方眠严肃道:“林知竹,经过我这几天的深思熟虑,决定还是告诉你一件事。”
林知竹:“……你说?”
方眠伸出一根手指,无比郑重道:“我有一点点喜欢你,诚实的讲大概就是这么一点。”
林知竹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方眠才不管对面人的心里要掀起多大的惊涛骇浪,自顾自地说下去:“因为我有这么一点的喜欢你,所以决定再来努力一下,我考虑过了,假如你那天真的没有骗我,我不介意你用别人的钱包养我,我想跟你偷情。”
“……”
林知竹愣愣地看着他道:“你再说一遍?”
方眠大声道:“我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偷情!”
林知竹这回听明白了。
“……”
然后,宕机了。
第23章
在一百五十亿年前的奇点爆炸中,宇宙的每一个粒子自由永恒地飞奔向无限星空。
在七百万年前的原始丛林中,无数粒子组成的人类燃起理性的火种。
后人在康德的墓碑上刻下铭文:在这个世界上有两样东西值得我们仰望终生,那就是头顶的星空和心中高尚的道德律。
很显然,方眠身为人类却没有这个自觉,而且可能连道德也没有。
林知竹沉默着站立许久,想了许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
偷情的定义他知道,这个词可以出现在八卦杂志上,有钱人的茶话会上,也可以出现在新华字典里,但独独不应当出现在此时此地的对话里。
它的震撼回响甚至淹没了他听到“喜欢”的时候微微加速的心跳声。
方眠带着面试现场一样的紧张望向他:“林知竹?”
林知竹神色复杂:“……嗯,我听见了,所以你躲我两天,就是在考虑这个?”
方眠坦然地点头:“是啊,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太重要了,毕竟你说你已经被包养了,而我没有做过这么不道德的事情,我需要时间做一点心理建设。”
林知竹:“………………”
原来他不是没有道德,只是他对道德的定义多了一丝正常人无法理解的魔幻现实主义色彩啊。
敲门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
方眠见他一幅思维放空的表情,开始二次阐述自己的求职理念:“我知道你没听说过二手包养这个概念,这是我刚刚创新的方案……”
林知竹有些“果然如此”地想,方眠就是一个能在没有下限的领域再创新低的人。
他叹了口气,抬手制止了方眠的滔滔不绝,本想问他为什么不能去找别人,最后又把话吞下去,变成了:“我没有答应你的理由。”
方眠眨了眨眼:“我有一点喜欢你。”
林知竹又听到心脏不受控制的“扑通”一声,大抵是因为不曾听过如此直白又没有道德底线的喜欢,哪怕这个喜欢只有一点点。
他说:“这不是理由。”
方眠认真道:“它是,因为我会比以前更有职业道德的被你包养,也绝对不会让你的金主知道我在跟你偷情,包养我真的一点也不会亏,我长得好看,做饭很好吃,唱歌也好听,会弹钢琴,会讲三门外语,学过插花和茶艺,还考过心理咨询师三级证。”
林知竹:“……”
他对最后一条抱有相当大的怀疑,方眠怎么能和正常人类的思维接上轨。
他说:“那你应该能分析出来我的回答。”
方眠道:“虽然那张证和废纸没什么区别,是人都能考,我也猜不出来别人在想什么。但我觉得你其实是一个会喜欢刺激的人,虽然说不喜欢户外运动,却又偶尔会去挑战极限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