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怀不了孕的老婆带球跑了+番外(25)
“你说什么?”
“你给我说清楚,你踏马指谁呢?!”
“谁答话了就指谁呗,心里不明镜似的吗。”
“你!”
“妈!”
林亦和那个小伙子同时出声。
坐在床上的女人扯了扯小伙子的袖子,把怒气腾腾的儿子拉到椅子上坐下,不声不响地继续吃饭。
“妈什么妈,你还想教训你妈了?反了你了!”
李文雅抬手就把床头上的保温杯打翻在地,洒了一地的温开水。
“把帘给我拉上!”
林亦沉默着蹲下身把水擦干,手里攥着湿纸巾,拉上隔帘整理帘子的褶皱时,他站在女人病床的那边,见一家三口都看着他,他鞠了个躬,小声说:“对不起。”
“没关系的。”
女人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干燥而粗糙的掌心十分温暖。
“林亦,你干什么呢还不快去买饭!”
林亦看了那女人一眼,随后转头应道:“嗯,马上。”
·
今天是周一,学生们都要上学,刘树青在送完李梓萌之后就过来了,和他们一起吃了中午饭,整个下午都在陪着李文雅唠家常,从楼上的寡妇改嫁聊到冬天水管裂老停水。
林亦坐在椅子上盯着点滴,输液药剂换了好几袋,淡褐色的液体在细管里从头流到尾,最后流进静脉留置针里。
“萌萌最近咋样呀,学习还行吗?”
“别提了。”刘树青摆了摆手,“整天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成绩都快成倒数第一了。”
“改天让林亦说说她,有个这么优秀的哥哥,表妹可不能差。林亦当年读书的时候次次都是年级第一,萌萌就算不拿年级第一,也得拿个第二不是?”
李文雅抬起浮肿的眼皮瞥了林亦一眼。
“嗯,走之前我和她聊聊。”
林亦答道。
次次第一吗?
那是多么痛苦的回忆啊。
“好,萌萌就靠小亦啦,我这一个人拉扯孩子,确实也不知道该怎么教....”
刘树青掸了掸旧裤子上的浮毛。
“我当年不也是一个人把林亦养大的,孩子就要上高三了,结果那死男人跑了!我这么多年养孩子做家务,什么事情都干,那么心疼他,最后喂了条白眼狼!不离婚不打钱,硬生生跟我玩冷暴力,要不是熟人说看见他在北|京,我还以为他找个地自己死去了。”
林亦的太阳穴‘突突突’直跳,头又开始疼了起来,他端起床底下装李文雅排泄物的盆,去卫生间倒掉了,回来的时候他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对还在聊天的两个人说:“我去买饭。”
家乡比北|京的纬度高,因此秋也来得更快些,林亦从医院食堂买完饭回来,一路上看见的树叶全红了,夕阳余晖洒在层层落叶上,有种凄凉的美感。
电梯在18层心内科“叮”地一声开启,他走了出去,空荡荡的中庭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拎着饭的他,另一个是站在落地窗边看夕阳的王姐——他们隔壁床的女人,他听别人都是这样叫她的。
“王姐。”
林亦走到女人的身边,“窗边凉,您别站太近........我母亲的话......我很抱歉。”
“我父亲十几年前就离开了,她也不容易,有时候难免.....”
“哎,她是她,你是你,你道什么歉?”
身材瘦小的女人扶着栏杆,望着即将沉睡的落日,眼睛里又有了点光,“太阳真好看啊,我也要跟着太阳走啦。”
林亦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不会的,您还能活很久的。”
王姐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正当两人都沉默无言时,一声尖锐的喊声从他们身后炸开,“林亦!”
这声音立刻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林亦回头看去,只见刘树青正扶着他母亲,两人直勾勾地看向他们这边,李文雅佝偻着背,但身上带着掀翻楼层的愤怒。
“你给我回来!”
第22章
“没一个好东西!生他有什么用?!”
李文雅在刘树青的搀扶下骂骂咧咧地进了屋,正在病房里吃饭的病人和家属都抬起头看她,无一例外都被她指桑骂槐地骂了一遍。
有了早上王姐的经历,他们都假装没听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全当是精神病人在撒泼。
“大姐,你别生气,小亦连三十岁都没到,哪分得清这人是好是坏啊?”
刘树青昨晚虽然没在,但和李文雅唠了一下午,什么破事都听她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李文雅慢慢挪到床边坐下,啐了一口,“他脑子不好使吗?我说的话转眼就忘了?和他那爹一个傻逼样!”
“小时候就蠢的要死,一道题怎么讲都听不懂,长大了听不懂人话了,一点用都没有!”
李文雅喋喋不休着,尖锐刺骨的语调在病房里盘旋,有几位病人再也听不下去,“啪”地一声合上饭盒拿着出去吃了。林亦进来的时候李文雅还没骂完,他走到母亲的病床前把塑料饭盒拿出来放在桌子上,面无表情的听着。
对于这些话,他从小就听过无数遍,现在早就麻木了,剩下的只是无尽的头疼、头疼、头疼.....
“你买什么饭买饭?我下午禁食你不知道吗?”
李文雅用浮肿的手拿起一个粥碗,“买饭也不知道买温的?这么烫你是想烫死谁?你是不是早就不想要我这个妈!”
“啪”地一声,粥碗从桌子上应声而落,林亦站得近,猝不及防被浇了一手烫粥,李文雅最后一句话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出来的,在人挤人的重症室里还有回音。
他的母亲第无数次愤怒、暴躁、嘶吼。
幼时记忆潮水般袭来,林亦眼前发黑,疼痛感从脊椎向四面八方蔓延,剧烈的疼痛让他冷汗直冒。
见他半天没有动作,李文雅用手背抹了抹眼睛,干脆在床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她哭诉自己的一生有多么不幸运;哭诉单亲妈妈养大一个孩子有多么辛苦;哭诉自己如何爱丈夫,但却惨遭抛弃;哭诉儿子无能,这么多年才能拿出手术费........
“妈,对不起。”
“就知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怎么生了个你这样的儿子...........”
林亦漠然。
他屈下膝盖,皮肉包裹之下的骨头和地砖接触发出一声脆响。
他跪在地上,像从小到大无数次做过的那样,再一次,向母亲认错了。
他认输。
他彻底认输。
以前都是这样闹的,打滚、撒泼、砸东西、她嚎啕大哭,直到他跪下认错,她的哭声才会停止,这件事才能结束。
她绝望,他茫然。
李文雅的哭声慢慢停了。
林亦跪在地上,看自己的手腕浮现出刺眼的红,但他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
“大姐!大姐!大姐!”
刘树青突然惊恐地喊了起来,
“医生,护士!快来人啊!病人昏过去了!!”
被噪音吸引过来的护士早在门口站了好一会,看完全程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赶忙找来医生检查病人情况。
林亦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站起来给医生护士让位置,看着一条条管子插上母亲的身体,除颤、打针、医生的呼喊和护士的报数........
他晕得几乎站不住....
·
李文雅当晚就被送进了手术室,刘树青和他在手术室门前等。
瑟瑟秋风从走廊里呼啸而过,林亦只穿了件单薄T恤,,他从兜里拿出一瓶药,倒出几粒按在舌下。
“你说你这孩子,为什么不听你妈的话?现在把人都提前气进手术室了!”
“真是不懂事。”
刘树青说。
药味在嘴里漫开,又苦又涩。
他只熟悉三种药,一种是因为头痛常吃的止痛片,另一种是特殊情况时吃的止痛剂,但后来沈清皓对他好了很多,就再也没吃过了......最后一种就是他现在吃的药。
“你妈生你养你多遭罪,你都不知道感恩吗?”
刘树青又说。
一阵晚风拂过,彻骨寒。
走廊另一边的尽头传来少年人痛苦的哭声,他僵硬地转头看去,只见王姐的儿子和丈夫推着一具盖了白布的病床,男孩站在医生身边,边走边喊“妈妈........”
他瞳孔一缩,眼里几乎瞬间溢出泪来。
林亦抬头看着喋喋不休的沈青山,颤声问:“小叔,我是不是不该活着?”